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即使血本无归,也没人可怜他,而他想哭都没空,他必须把那间鸡舍恢复原样。
他和大炮连夜清理,亲手组装鸡笼再亲手拆解,前后的心情天差地别。
第二天一早,一辆轿车直接开进工区大门,车上下来两个人,与在厅里等候的闻立进行交接。
上面已经交接完毕,他们工人之间非常简单,闻立把有关这里的钥匙全部解下来,一一放在桌上。
“这个是煤仓的,这个是大门的……”
他与这栋房,这个院再没有任何关系,他走出大门,一步三回头。
他19岁参加工作,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到稀里糊涂的中年,从得意忘形到一无所有,一晃18年整。
他为这里奉献了青春,以为会天长地久,但世事难料,上面巨手一挥,他一个小工人的命运就颠覆了。
这里交接完毕,按规定,他即日起就得到县里工区报道,但他请了几天假,他说:“公事完了,我家里得安排一下”。
这个要求工长答应了,这个他可以做主,告诉闻立不必急。
他要安排什么事?
他要卖房,他不在沙塘子上班,住这里也没意思,而且,他那大山般的外债,他只能指望房子缓一缓,房子是他最后的财产。
他留了个心眼,卖房没有大张旗鼓宣传,那样不等他摸到卖房钱,债主就能把钱抢碎了。
他委托孟四嫂,“给我联系一下买主”。
很快,他家里陆续进人看房,他介绍说:“地板都是红松的,炕都是钢筋铺的,暖气特别好烧,家具一样不带走,两万三,一分不能少”。
他迎来一波送走一波,一遍遍介绍着。
邻居栗嫂发现他家怎么总有人进出,侧耳留心后,大吃一惊,原来他要卖房。
栗嫂很快想起一件事。
那是要过元旦的时候,一天,沙塘子集市,栗嫂赶集时正好遇到章红梅,她从火车下来往学校去,途径市场。
老邻居相见,分外亲切,栗嫂打量着她,她的衣裳半新不旧,不是那么时尚,但脸色极好,笑容更甜。
栗嫂心里说:离婚就对了。
栗嫂委婉地说了些闻立的情况,“把二婚媳妇打跑了,一个精力旺盛的男人,守不住寂寞正常,那就正儿八经地找个女人过日子,他可倒好,天不管地不管,开荤了”。
章红梅对这个不感兴趣,临别时请求她:“栗嫂,如果听说他卖房子,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然后互相留下了手机号。
当时,栗嫂接受了红梅的嘱托,心里还纳闷,现在恍然大悟,红梅太了解闻立,知道他作来作去,山穷水尽时就得打房子主意。
这事过去了几个月,现在是转年三月中旬,栗嫂想起了这事。
她赶紧找出那张字条,联系章红梅,但是,电话打过去几个,无人接听,她详细地看了遍字条,号码没错啊!
也许上课?那就等等,觉得该下课时,再打过去,还是没人接听。
把栗嫂急的,心想:晚上再试试,再不通,明天到学校亲自告诉她。
章红梅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手机落家了,她下班到家后,开始忙活做饭,这时听见屋里手机响。
擦擦手拿起来接听,只听那头:“唉呀妈呀!你啊你!火上房啦”。
她莫名其妙,听声音很熟,那头又说:“我是你栗嫂!闻立把房子卖了。
卖了两万三,钱都过户啦”。
她大吃一惊,那家伙这么快就打房子主意?
不等她接话,栗嫂连珠炮:“快想办法吧,你也知道闻立,钱到手就没,啥钱都敢花”。
红梅在这边只有不断道谢,“谢谢你,栗嫂”。
挂断电话,她无心做饭,依然下意识地握着手机不知怎么办。
这大半年在市里漂泊,一分钱掰两半,她和孩子太不容易,她要为云飞向他狗爹争取权利。
事不宜迟,那笔钱挥霍没了她就没办法了。
她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好久都没拔过的数字。
通了。
响到最后一声被接了起来,那头:“喂”!还是那个声音,但多了几分陌生。
她平复着心潮问:“你把房子卖了”?
那头的闻立迟疑一下回答:“嗯”。
“房子有我一半,这个你懂吧?七个月了,云飞的抚养费你一分没给,按照工资的百分之三十的比例给抚养费,你算算拖欠了多少?
这两笔钱你必须都给我们。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到法院起诉”。
她开了头,接下来当当当地说完了。
那头沉默地听着,听完又沉默一会儿,无力地说:“房子卖了两万三千,我一分没瞒,瞒你被火车撞死。
这两万三我都给你,我一分不要。但是我现在手头紧,要不也不会卖房。这个钱你先别要,当我借你的,行吗?以后有钱了我加倍还”。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当年,八年前的六月末,她要和他结婚。
父亲帮她要了两千块“彩礼”,那笔钱在她衣兜还没捂热,他可怜巴巴的说:“现在买东西钱紧,你先借给我,随礼钱收上来还你,一分不少”。
结婚把他难为那样令她不忍,而且,她多么信任他,一个人许诺后,不就该一言九鼎吗?怎么会不兑现?
她从包里拿出那两千块,郑重地交给他。
没想到婚礼第二天他只还八百,还是她抠出来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多了没有,就这些,有能耐你就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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