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以为他终于等到了。
他从来讨厌世界上非要同生共死的痴男怨女，他曾和福利院的几个男孩女孩一起看一部狗血俗套的爱情电影，他那个时候和楚伊坐在一起，他左动右动根本没有在认真看那部无聊的电影。
一段优美的小提琴曲配合着男女主角接吻的画面，他只匆匆瞥了几眼便又觉得索然无味。
他看大家都屏住呼吸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但又不想表现的太过异类，于是他无奈地眨眨他葡萄眼又紧紧盯着屏幕。
那是一段拍女主角侧面特写的长镜头，女主角在与男主角离别之际痛哭，但哭相却被导演拍的极美。女主角先是低头红眼听着男主角的解释，泪水溢满她的整个眼眶，清风轻轻吹起她脸旁边的碎发。
“对不起，我等不了你，你也别等我了。”
听到这里，她皱着眉抬起头，那漂亮清冷的眼睛瞬间落下两行清泪，她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又轻启唇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沉默背对着她心爱的人离去。
雪越下越大，女主角听着火车鸣笛的声音，却头也不回，因为她知道，她一直爱的人已经彻底离她而去了。
最后是女主角回忆与爱人的在一起时的片段，和她对这段明知无果仍是奋不顾身的感情的自述。
“我们都深爱彼此，可我们却更爱前程似锦和繁华大道。”
几个正处在青春期的懵懂孩子看到这里都不由有所触动，连楚伊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
可楚伊却不知道，在他为电影里的这一幕动情如神之时，同样也有人看着他的侧脸入了迷。
顾晨不由有些脸红，刚才镜头转到女主角的脸特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比她好看多了，于是就转过头一看想做个比较，结果居然一下看到了电影结束，结局时女主角说的台词像念经一样一点都没进他耳朵里。
“小水，你刚刚是不是看电影哭了啊？”
“……这怎么了。”被叫“小水”的男孩把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了下来。“我说了不要叫我小水。”
“没事，你看看你，看个电影都会哭，不就跟水做的似的吗。”
“都是兄弟不笑你啊哈哈……咳，绝对不笑。唉小水你跑什么啊。”
顾晨本来还想说他觉得小水哭的比那女的好看多了，可偏偏满嘴跑火车，非要先从非重点的部分开始扯皮。
顾晨叹了口气，不过没事，过两天小水就会原谅自己了吧。
只是他没想到，过了两天以后，他和小水的生活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少年的顾晨没办法保护小水，现在的他也没办法保护楚伊吗？
顾晨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的孤独。十几年过去了，他从不后悔那时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去保护他的小水。就算这个代价大到差点毁掉自己的人生。
因为他知道，小水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
这些年来，他拼命地赚钱，当过街边小餐馆的厨师，当过在炎炎夏日下送货的快递员，再苦再累的工作他都扛得住，更辛苦的活他也总是咬牙坚持下去。他一步一步攒钱创业，努力在黑白两道都混开了，才到了今天的地位。
业内总是对这位才三十出头的商业精英感到惊讶。他的谈吐气质似乎在名门望族出生，可又没有像一般公子哥那样挥霍无度，在纸醉金迷里迷失自己，本人反倒是相当克制自律。
顾晨在终于获得权势后，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几乎封死，就算有觊觎之心的小人想拉他下水，也不得不赌上丧命的风险。
他从不在意外界对他的任何看法，做好事也好做坏事也好，他并不在意自己的风评如何。连名字叫张三李四或者更加随便一点他也无所谓。
他所有的在意都给了楚伊。
他所有开朗真心的笑容也给了楚伊。
那些温柔善良的话，那些插科打诨的玩笑，那些体贴入微的关心，全部都是一个人的。
可他在以前却在感情上和能力上都懦弱无能，他不敢将自己对楚伊的感情归类为爱情。
他还清楚记得十五岁的他读圣经时，读到有关利未记十八章二十二节时：“不可与男人媾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
那年夏天，他坐在福利院后院的秋千上背对着大树乘凉，明明在高温和聒噪的蝉鸣下他仍然不停冒汗。
可一下子，他的心像是冷到了冰川底下。
他的右手手指像静止了一样停在那一页。
他的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楞楞地看着那句英译的“Thou shalt not lie with mankind, as with womankind: it is abomination.”生平第一次对他的信仰产生了质疑。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和小水白皙光滑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不留一点缝隙，像福利院里那些不羁早熟的毛孩子看的黄片里男女**一样身体缠在一起。
可这时一下子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句话。
“不可与男人媾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
直白而锋利。
他忽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不仅满身冷汗，而且还第一次**了。那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感觉浑身难受，他觉得小时候尿床的感觉都没有这么糟糕。
他早从生理书上知道男生青春期这样是正常的，于是不慌不忙地换好衣服去洗衣房洗衣服去了。
上帝真的不会错吗？
洗好裤子以后，他站在阳台上，看着月朗星稀的天空不由自主地想。
夜还很长，可他却睡不着了。
第二天，他和小水站在一起做祷告，那个穿着白衣满脸白须的老头还在门外对那个在祷告时不专心眼神乱瞟的孩子教导。
他刚好站的离门近，听着听着忽然就烦躁了起来，他稍稍转头看了一下小水，发现他正认真地做祷告。
清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撒在他身上。他的鼻尖小巧而上翘，仔细看会发现他侧面的眼窝比平常的亚洲人要深一点，正面看不太出来，可侧面却像极了天使。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闭着，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会因为他眼睛都转动****的，看起来脆弱而无辜。
顾晨忽然就有了一种逆反心理。
他轻轻地在小水耳边说道:“你真的相信上帝吗？”
小水一下斜眼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他像往常一样痞里痞气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玩味的色彩。
“上帝就是个笑话！”
顾晨知道，他已经彻底背叛上帝了。
或者说，他终于抛弃了与他所爱相违背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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