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在SRI（注：Supernatural Research Institute超自然调研所）的第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文静画册中的那双眼睛，以至于他干脆睁开眼睛打开灯盯着天花板发呆。
没一会儿，整个天花板都是那双眼睛，哀怨、凄凉、悲愤，还有……
强烈的求生欲！
那对眼睛里有一种很顽强的意志。
张皓几乎感受到文静当时所承受的煎熬，再结合她的小说《如影随形》，很明显文静写的都是她的真实感受，并非想象。
而这种感觉已经困扰了她很久，她当时强行离开他与这双眼睛有关吗？
他想着想着内心柔软起来，鼻子酸酸的，失忆以来心上的空洞正在被她填充着。
即使不记得自己曾经多么爱她，眼前的牵挂却是确切的，他坚信找到她就找得到过去。就算找不回过去也没有关系，他们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慢慢寻找。
他打开手机相册，仔细浏览了每一张她的照片，把那些照片放大，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珠是淡淡的灰褐色，似乎还透着一抹蓝绿色。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拍摄这些照片时的情景……
“文静，看这里！”
他把镜头对准她好一会儿了，她竟浑然不觉。
他们在那家海景的露天餐厅吃饭，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发愣，直到他唤醒她。
她转过头来，脸上有种错愕的表情，似乎有些惊恐不安，画面就定格在这种不安中。
那个还未失忆的张皓能否品出这种不安？他不信自己一无所知，也不信自己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去解决这种不安。
问题是他现在一无所知。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查一下日志，他不确定会不会有记录，因为他除了案件相关的问题会记录下来之外，没有记录私生活或私密情感的习惯。
但是文静是个例外，她当初是以案件当事人的身份走进他视线的。
为此，他还特地就她的心理问题多次咨询过袁溪，那时的她存在于他的案件分析报告中。
后来，他爱上了她，还有没有记录就不记得了，按照他的性格，多半没有继续记录下去。
“糟糕！”他说，“你要移情于大海了！”
他笑着逗她，没有再拍照片。
她有些尴尬地轻笑，双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端起饮品小小地喝了一口，食之无味的样子。
“我在看那些海鸥，它们……”
她话到嘴边停住了，张皓暖暖地冲着她笑：“它们很美很勇敢，自由自在海阔天空，令人羡慕。”
她听了会心的笑了，其实她停下来是因为意识到她的话可能会引起误解，特别是她曾经从他身边逃走过，那件事令他特别伤心难过。
没想到张皓替她说岀来了，她一下子就释怀了：“你羡慕它们？”
“我当然羡慕，人总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不用工作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起天涯海角的到处走走，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是啊……”她听了开始浮想联翩，那该多好！
张皓看着她迷茫又梦幻般的双眸出神了，他从她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弥漫着薄雾的漩涡，深邃而神秘。
他忽然发现自己正走在漩涡中心，光影交错，眩晕又失重的感觉，这场景似乎经历过，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股强烈的牵引力将他从漩涡中带出去，随即便置身于浓雾笼罩的黑暗世界。
“文静！”他大声喊，有几声清脆的回音，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这显然与她有关。
他正看着她的照片，顷刻间已经来到这里。他看向四周，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自己还在SRI的大院里，雨已经停了，雾气中有隐约的光线在闪烁，但是周围一片死寂，这相当不真实。
他不敢再喊，尽管这显然是在梦里，他也怕自己的叫声会惊动安保人员。
“张皓……”
忽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应该不记得那声音，但内心深处告诉他，那就是她！
他遁着声音找过去，有些激动，难道会在梦里见到她吗！
他发现院里的水已经没过小腿，听到排水泵的工作声音隐约还有人员走动的声音，但是能见度不足一米，他几乎被雾气锁住了一样。
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一个阶梯，他走上几级之后，来到了一座建筑的门前，这里听不到声音了，应该比较偏僻。
这扇门应该是个边门，他轻轻拉了一下，居然开了，便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无指，偶尔有水滴落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分外刺耳。
他摸索了一下，贴着墙壁往前走，没走几步便感觉前面是一个向下的楼梯。
他细心地将两个裤角的水分挤干挽了起来，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用脚向楼梯下面边探边走，脚步很轻，尽量不弄出声来。
文静没有再出声，他也沉着地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楼梯向下拐了四次，终于触底了，张皓感觉自己已经身在距地面很深的地方。
他缓慢地深呼吸一下，然后贴着墙壁屏息静听。
“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远，但是就在墙壁里面。
他继续贴着墙壁走，直到摸到一扇冰凉的金属门。
他试着摸索门把手，却摸到了一个电子屏，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屏幕的一瞬间激活了它的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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