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成父子骑车到家时都快六点了。
“怎么样？”朱丽芳听到门口自行车的声音，一下冲出厨房，看到安思成下车，冲口问了一句，“亏了没有？”
朱丽芳还是没有经验，对作生意的人发问，只能问赚了多少，哪能问人家亏没亏。
安思成白了朱丽芳一眼，没有作答，径直走进厨房。
朱丽芳又充满希冀地望着儿子。安胜也没有回答。左右邻居都围坐在厨房外的小饭桌吃饭，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在这样光天化日这下宣讲的。
“先上楼吧！”安思成叹了口气吩咐道。
“你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盯着点，有人来就叫一声！”上了楼进了客厅，安思成吩咐安胜到。
安思成先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浴巾，对叠了一下，平铺在地席上，然后坐在浴巾面前，搓了搓手，像是手上有泥，要用力才能搓干净一样。
在朱丽芳无限期待下，安思成极小心仔细地把袋子解开，一叠一叠地把六千块钱拿出来，轻轻地放在浴巾上。朱丽芳眼睛一下不眨地盯了好久，最后冲出门，到水笼头上狠狠地洗了洗手，再半关着门，仔仔细细地擦干，才双手轻轻地把钱捧起来，沿着钱的缝缝角角摸了又摸。过了将近十分钟才轻轻地感叹到：“钱真是个好东西。前两年你爸的学生说，送我们一块地皮给我们盖房子，打地基只要三百，建两层，框架的也只要两千块钱，可是我们就是拿不出来呀！”
大概彻底被儿子折服，朱丽芳问安胜：“这钱你准备怎么办？”
安思成说：“今天实际收入是一万九千多，刚刚我跟安胜还有其他几个帮忙的人，去银行电汇广市，要打货，安胜汇了一万二块钱过去。”
“什么？”朱丽芳立即跳起来，尖叫起来，大概意识到，再叫就泄露国家机密了，她又把声音压到极低，“一万二块！亏了怎么办？”
安胜从容不迫地说：“其实我就只化一百块钱，多的都是赚的。”
朱丽芳拿起冷开水频频地灌了两口，镇了镇心。
安思成等朱丽芳激动完，才继续说：“安胜想租个门面，请两个人，专门卖深田服装。”
朱丽芳犹豫到：“这行吗？亏了怎么办?”
“我从今天出货的行情来看，应该不会亏，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今天，几个帮忙的人，为了跟我们同步汇款，都借了高利贷。”安思成长叹一口气，“我从来没想过摆地摊的这么赚钱。到时候开张了，我就去坐店，起码省了一笔工资。一来我可以看着点，这个交给谁都不放心！一件衣服最少八九十！二来我亲自来，账目我亲自动手，别人做不得假。这个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在公司我现在也是开票收钱。”
“老安啦，我心里有点发慌！”
“我下午一直在发慌，现在还有一点！唉！你是不知道哇！那人山人海，抢我们的衣服呀，都快打起来了！幸好警察来了才控制住！后来那些人买衣服买的都不看尺寸，抢到就是本事！拿到手就把钱往我手里塞。我数钱数的手都软了。后来想通了，儿子有本事了。今天你没看到安胜的两句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啊！那哪是一个十八岁的学生说得出来的。我儿子作文就是好，不仅写的好而且说的更好！”
安思成停了一下，缓解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又说“只是这门面到哪里租，我们两个教书匠，经商之道一点也不懂。”
朱丽芳快速醒悟过来似的提醒：“上个星期，你不是说，老街门市部的门面要出租吗？”
安思成叹着气念到：“那儿有一百平米呀。哪用的到那么大。”
安胜等不及安思成继续感叹，说：“一百正好呀！”
“那我们赶快吃饭，吃完饭到经理家去。”安思成就是有点优柔寡断，不过确定下来了的事，执行是非常坚决的。
送了两瓶茅台酒。确定下三十年共六万块钱租金。明天下午由安思成到公司签合同，合同签订时先付六千块钱订金，其余三个月后全部付清。
晚上九点安思成和安胜父子安全回到家。
安胜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这个价格跟白送一样。实在不行把下次货全批发给作夜市的人也够了。安胜想想刚刚在经理家的情形。不由感叹到：现在真是招商至上的时代。经理一听到有商可以招，还没等安胜他们多说什么。马上给机械局领导打了电话。领导立即拍板，特事特办，明天上午公司拟好合同，下午签约。
躺在地席上，安胜很满足地睡着，终于有父亲为有自己这么个儿子而感到骄傲的时刻
安思成兴奋又紧张，总担心三个月六万块钱赚不到手。不过，又想想今天在夜市里那种疯狂抢货的情景，又确定应该没有问题。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
朱丽芳拿着钱一张张地数，翻来覆去地数了两个小时，想到明天这钱不是自己的了，来去太匆匆，心里极度恋恋不舍，最后她把钱放在枕头下压了又压，才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安胜晨炼结束，正好安思成煎好药，时间才七点钟。安思成喝完药就准备走，想到外面随便喝点稀饭算了，但又想想家里有一笔巨款要用，就又舍不得那两毛钱。犹豫之间，朱丽芳的稀饭已经熬好了，还炒了一盘洋芋丝省饭。家里的稀饭比较浓稠，比外面的经饱，安胜喝了两碗就够了。
一放下碗，安思成跟安胜念叨：“走吧，要去晚了，付清平就走了，他忙的死，又是看病，又是医院的事，基本很少有空。”
“早点去，宁愿在那里等。上次要是去晚了，证就没有了！你爸这两次都是七点二十就出门的。”朱丽芳也催到。
“早上人多，车也骑不快，到医院都七点四十多。要是有其他事，他也会赶早到办公室打个闹。赶早好办事。”说着话，安思成已经到厨房外打开了车锁。
今天星期六，路上上班的人很多。一九九一年的星期六是不双休的。一路上安思成没跟安胜说话，看得出来他一直在思考租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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