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池清认真而又仔细的看着顾九霄，直到他确定顾九霄不是在对他开玩笑。
“你嫉妒我做什么呢。”言池清迷惑的说。
“不应该说是我在嫉妒你吗？”
反正言池清是想不出来自己除了有一个娘之外，还有哪点比顾九霄强。
“为什么不？”顾九霄反问，“你有个对你那么疼爱的娘亲，读书识字又比我快那么多，整天都过得舒舒服服的，不需顶着日晒雨淋就为了挣口吃的，我当时年纪那么小，嫉妒你很正常吧。”
“你少在这装可怜了。”言池清火大的说，“自从你讨我娘欢心之后，我有的什么东西你没有？楼里的姑娘们还更喜欢你呢！”
“……也对。”顾九霄沉思了一会，又笑了起来，“那我可能就是单纯嫉妒你有娘吧。”
“那你现在一定很得意了。”言池清不快的说，“等长大了之后，我便处处不如你了。”
可他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觉得顾九霄会这么想。
“不是哦，我现在还是很嫉妒你。”
言池清一时语塞。
“……我看不出来。”他说。
“你能看出来才奇怪吧，”顾九霄看着他一脸迷惑的样子，又想起小时候那些一言难尽的往事。“你可是个谁比你稍微好一点儿，你便要嫉妒谁的家伙。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因为别人衣服穿的比他更好，就精心设计陷阱，让那个人大过年的时候摔到粪坑里去啊？”
“他难道不该吗？”
“他该吗？”顾九霄说，“人家只是过得比你好，又没惹你。”
“比我过得好就该死。”言池清说道，他的态度那么理所应当，回答的又是那么迅速，顾九霄相信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聊完这些之后我们打一架吧。”于是顾九霄他也真心实意地说，“要命的那种。”
“哼，”言池清又不耐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唉，”顾九霄也叹起气来。“我果然不适合这么说话。”于是他干脆利落的解下了背在身后的剑，递给了言池清，“给你。”
言池清奇异的看着他，“你有病？”他又低头看了看那把剑，“还是你觉得我会穷到缺你一把剑？”
“不是的。”顾九霄说道，“这把剑，我师父本来是想留给你的。我师父真正想收的弟子也是你，所以，我一直很嫉妒你。”
“你师父是……”言池清皱着眉回忆了一下，“那个在花楼里吃喝还总是拖拖拉拉不肯付钱，整天一副抠门的样子，还老悄悄跟着我的那个……”他看了看过九霄，把那最后几个字换成，“人？”
“别看他那样，”顾九霄也知道自己师父当初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一点他还真没办法替他辩解，“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修士。”
虽然这一点，顾九霄也是在自己踏进修真界之后才知道的。
“那又怎么样？他最后不是还选了你吗？”
言池清不耐烦的说道，“既然知道它是个厉害修士，那你不是赚大了，还唧唧歪歪说那么多？”
“是啊，我本来也觉得不必在意。”顾九霄说道，“所以哪怕这把剑遗失了，我也没有非常在意，而是一脚踏进了修真界，一心一意的修炼。”
“虽然我师父总说我练武的资质很差，可我修炼的资质其实还不错。我还爱多管闲事，所以进了修真界之后，几乎没一天是消停的。”
“我还很得意，觉得这样才像我心中的侠客所为，而且，虽然我不说，其实我非常瞧不起那些为了利益争来夺去的人，我觉得他们根本不算什么修行者。”
“所以你就输了，输的非常惨。”言池清笑了起来，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你是听了我那一番话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坚持的东西也挺没意思，打算改正归邪了？”
“怎么会，”顾九霄笑着说，“把你们这种人从头到尾的打一顿，打到你们承认我才是对的为止，这种事还挺有意思的。”
“哼，”言池清脸色略缓，“我就说你不是那种撞了一次墙就回头的人，你根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略停了一停，又阴着脸问道，“那个赢了你的人是谁？”
“她啊，她叫罗隐衣。”顾九霄只以为他想看自己笑话，便爽快的说了，“老实讲我还是头一次被人坑的那么惨，不过也要谢谢她，是她让我真正看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肉体上的损伤，顾九霄根本不放在心上。哪怕某一天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死了，他也只会遗憾自己还没来得及再见一次望月，而不会后悔。
而他在罗隐衣那儿受的伤，其实并不比他之前那几次更凶险。
“……可我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顾九霄遥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自嘲的说，“竟然会说服自己不要对她动手。”
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那些理由也全部都是正确的。
但那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其实在怕罗隐衣。
他怕罗隐衣，所以才会给自己找借口。
他怕罗隐衣像第一次一样，蛮横的撕开他的伪装，将他真正的念头挖出来，摆在他面前。
——他行侠仗义，他奋不顾身，他愿意无条件的帮助所有人，只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值得依赖。
顾九霄需要别人需要他。
或许是因为年少的经历，或许是因为他的梦想，他需要被人依靠，才能确定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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