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时辰到了。”
除去红服,弗陵周身以服缟素,掌心抚在棺椁上,眸色低沉,若有所思。
“王妃,还请节哀。”
弗陵心底只是不解:“嬷嬷,为什么会一个人都没有?他也是为国捐躯,怎么会到现在一个人都不来?”
她都要为这么一个人喊冤叫屈。
嬷嬷道:“来了也非真心为王爷祭奠,既然如此,又何必来王爷跟前碍眼。”
弗陵轻笑一声,手臂垂落在身体两侧:“是我狭隘了。”
嬷嬷抬眼:“南姝小姐,你会后悔吗?”
弗陵道:“不后悔,说起来不怕您笑话,以前我倒是天天盼着夜夜盼着,就希望王爷能得胜回朝,不忘记与我的婚约。现在婚事虽然迟了,但好像也没关系,他已经一辈子和我锁在一起便好。”
她眼眸真挚痴迷,一时间让人分辨不出来,她到底那句话说真,又那句话说了假。
嬷嬷一直望着她,直望进她心里去:“我相信。”
弗陵心底忽然有些紧张,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急切表现什么,反倒让她起了疑心。
可她只是欣慰地笑了笑,对着李恪的牌位,眼角含着一丝朦胧的泪。
“王爷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真心对待过,他真的太辛苦了,若是你早一点出现,该多好,他一生或许能够开心一些,轻松一些,或许不会一直蹙着眉头,或许还会卸下满身的防备。可惜了,可惜......”
她连用了两个可惜,言罢,她便已转身走了。
弗陵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轻松下来,还是因为什么。
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楠木棺材上,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李恪,你后悔吗?后悔我一辈子都绑定你了?”
可惜没有回应,也永远不可能有回应。
她淡淡地笑:“起灵。”
日光穿透窗户在地上拖长一道斑驳的金光,横扫在金丝楠木棺椁上,从一缕一缕的金线上淌过。
光线缓缓挪移,最终停留在李恪身上。
·······
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
忙完葬礼的事后,回到府上天色已然全黑。
小易端着掐丝珐琅汤盅过来,见到表小姐瘫软在床榻上,昏昏欲睡,浅浅的呼吸传出细细轻轻的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将汤盅放下,走过去轻声将人唤起。
弗陵杏眸微转,懵懵懂懂地看向她去。
小易说:“表小姐,你今天忙活了一整天了,吃点东西吧?”
弗陵恍恍惚惚地,不自觉间又闭上了眼:“我倒也不是很累。”
小易去将汤盅给她端过来,回头时又见到她瘫下去了,忙将人给拉起。
“那您倒是起来吃点东西,从早上到现在,你一口饭都喝过,再这样下去,我怕您身体熬不住。”
其实累到一定程度,身子是没有饥饿感的。
从天还没亮就被催促起来梳妆打扮,到忙到天黑,才将李恪丧葬事宜处理完毕,所以她现在是能躺着就不想站着。
弗陵道:“好累,我吃不下。”
小易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还说不是很累,快点起来吃点东西,为了熬这个鸡汤,我可是蹲在柴火面前熏了好久好久呢,眼睛都快被熏坏了。”
弗陵忽然睁开眼,冷不丁地朝她望了过去,却见她舀着一勺鸡汤就要朝自己喂过来。
她直挺挺地起身,往后退了又退:“鸡汤,你把我相公煮了?”
小易愣道:“相公?”
弗陵目光定在她手上的汤盅上:“那是什么?”
小易恍然过来,连忙解释:“不是拜堂的那只公鸡。”
弗陵撇撇嘴道:“什么公鸡母鸡的,那是王爷,也是你家姑爷,他得留着,至少我还有妙用。”
小易怔怔然,眼眶发涩:“表小姐,是你疯了,还是我听岔了?”
弗陵松了一口气,见她难受,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只要不是我相公就好。”
接过她手上的汤盅喝了一两口,鸡汤有些滚烫,舌尖被烫了一下,她仓促地喝了一大口,便苦着脸,推手不要了。
“再吃一点。”小易看着她胃口越来越小了,心底难免有些担心。
弗陵往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直接拉在眼睛底下:“困了,想睡觉,明天再喝。”
“明天再喝就坏了,您就看在我熬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吃点可好。”
弗陵精疲力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你喝了吧,我真的不饿,今天真的累得要断气了,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
小易左看右看,落在这个陌生的屋子里,屋子里布置精巧名贵的金玉器皿,华贵中又有着诗书之家的高雅脱俗的。
她问:“咱能睡王爷的屋吗?”
弗陵喃喃道:“当然,王府我最大,想住哪屋咱就住哪屋。”
小易心底敏感,尤其是王爷这刚刚走,死得还蹊跷莫名,皇室的态度更是匪夷所思,是以,总觉得这所沉闷的王府里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咱们初来乍到,会不会不好?”
“放心,现在这整个临江王府,只有王爷能说我的不是。”
王爷既已长眠于地下,那就没谁可说她的半点不是。
弗陵想想便喜不自禁。
“你们干什么?”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越担心什么越是来什么。
小易看着这站在门口气势汹汹的男人,情绪也不好,横了一眼过去:“睡觉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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