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关山重承担起了家长的职责，去了二楼替我开家长会。
戚臻的家长也是忙起来就没空管孩子的工作狂，今天早上来的那两个人是戚臻雇来帮忙搬行李的，家长会则由家里的保姆代开；邹元思的家长加班到一半才从单位匆匆赶来，都没来得及见上邹元思一面，就直接进了教室。
我们仨一齐感叹了一下工作不易，慢吞吞地走回宿舍撸猫。
汤圆在床上睡成了一个首尾相接的环型，充分证明了猫真的是液体。
我捋了捋它手感很好的尾巴尖，睡梦之中的毛团子不耐烦地用尾巴抽了一下我的手，力度不大，像是在驱逐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好吧好吧，不闹你了。
我把带来的零食放入三人公用的小柜子，然后把关山重精心挑选的宿舍专用锅摆在桌上。
等我去收拾完洗手台，转身回来就发现桌上堆满了护肤品。
我很快找到了它们的主人——戚臻正一个个把它们从箱子里取出来，在桌子上琳琅满目地摆成了一排。
我忽然想到了小时候。
那会儿我年纪还小，我妈还没出国，主卧的梳妆台前也像这样摆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洗完澡之后，她会对着镜子从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里分别取出一点儿抹在脸上。有几次她发现我在门口偷看，就招手把我叫进去，往我脸上也抹了一些。
黏糊糊的乳液糊在脸上的感觉并不怎么舒服，整张脸都感觉闷得慌，我不太喜欢，但从不拒绝。因为每次涂完之后，我的身上就有了一种跟她很相似的香气，那天晚上就会睡得很好，像是躺在了母亲的怀抱之中。
我盯着戚臻的护肤品们陷入了回忆，醒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凑着一张放大的脸。我被吓了一跳，迅速往后撤，戚臻浑不在意地撇撇嘴：“在发什么呆？”
我诚实地回答说东西太多，吓了一跳。
戚臻反问一句难道你不用吗。
“不啊。”我耿直地回答。
戚臻张大了嘴，连邹元思都回过头来猛盯着我瞧，像是我突然之间长出了第三只眼睛或是两根触角，值得被送进医院解剖。
我被他俩盯得往后退了两步。
“林越，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东西你不认识。”邹元思眯起了眼。
我满头雾水：“我真不认识。”
不认识这些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吗？我弄不明白。
“林越，你一个传媒艺考生居然不护肤的吗？”戚臻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诚实点头。
“那你为什么皮肤这么好！”戚臻久违地有了情绪波动。
“你俩皮肤也很好啊？”
“那是因为我们坚持护肤。”戚臻翻了个白眼，“我一直以为邹元思已经很糙了，这家伙除了敷面膜以外就偶尔涂个精华，没想到你居然……”他挑剔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活像是青楼里的老鸨在打量新进来的姑娘。
我啼笑皆非：“可我是真的没用过啊。”
“那就从今天开始用！你总不想艺考的时候因为形象不佳而错失拿证机会吧？”戚臻眯起眼睛，看上去还有点凶神恶煞。
“……那……那行吧。”我屈服了。
关山重开了一个半小时的会，我在宿舍里接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护肤和美妆小课堂。
什么中性皮肤，肤色处于黄调一白二白之间，夏天稍微注意控油……我先是回答了他俩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然后一串串的专业词汇就向我疯狂砸来，听得我头晕眼花，感觉比解数学压轴题还要令人崩溃。
最后戚臻跟邹元思强自把我压在椅子上修了个眉，并一起对我集训期间要上的那一堂化妆选修课表示了诚挚的担忧。
他们俩头碰头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然后由戚臻主笔，邹元思辅助，两个人一起给我列了个清单。
邹元思：“我们想了一下，反正你也不缺钱。”
戚臻：“我们就不管价格了，直接给你开了个清单。”
邹元思：“你到时候就去商场自己买。”
戚臻：“或者找代购，但我觉得你都不需要代购。”
他俩对视一眼：“毕竟林越是机构第一壕呢。”
他俩一唱一和弄得我哭笑不得，说得好像你们谁穷一样。
我把他们通过微信发过来的word文档点击收藏之后，这两个人看上去还打算对我再次进行一番说教，还好关山重发来微信说家长会开完了，问我在哪儿，我靠着这个理由成功脱身，去二楼寻找我的难兄难弟。
关山重看上去也饱受摧残。我俩凑在一起，就像暴雨天里的两棵庄稼，全都被砸的抬不起头来。
我带着关山重去吃我们缴纳了巨款，据传十分美味的机构食堂，关山重跟我并排走，沉默半天后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越越啊，你千万千万要好好学习。”
我有点傻：“怎么了？”
关山重的表情像是刚吃了一只死苍蝇：“刚听有个家长问，孩子专业还行，文化课有点低怎么办。”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然后呢？”
“文化课300不到。”关山重看上去忧心忡忡，像是对青春叛逆期的儿子感到手足无措的父亲，“越越啊，你知道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吗？”
关山重这久违掉线的语文水平差点没把我笑死。我脑子一热，转身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伸出手顺了顺他突起的脊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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