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去学表演。”关山重放下筷子，在餐桌上丢下了一颗炸弹。
我被他思维的跳跃程度吓了个目瞪口呆。
在此之前，我们冒着雨在剧院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买了份章鱼小丸子分着吃完，终于艰难地打到了一辆的士，然后又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
司机把我们放在楼下的时候雨势转小，我去快递柜里取到了我买的杯子，跟在关山重的身后边走边拆。等我终于把它从严严实实的泡沫中挖出来的时候，关山重也打开了门。
屋子里灯火通明。
我跟关山重对视一眼，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关山重一向以节能减排为己任，是出门关灯这一口号的有效践行者……
我俩着出门一趟家里不会是进贼了吧？
我急惶惶地越过关山重就往里面冲，然后在餐桌旁看到了个低着头看手机的干妈，桌上的菜还徐徐冒着热气，看着是一幕挺温馨的场面，我却像是被凭空按下了暂停键，定在了半道上。
“越越来了啊。”干妈听到动静之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后面，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我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关山重，你们老师跟我打电话说你没有去参加物理竞赛。”
“嗯。”关山重走过来，站到我旁边，比我站的稍往前半步，是个遮挡的意思。
这种充满“男友力”的行为要是放在往常，我能多吃下几碗饭，但今天我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在我自认为非常完美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这一个环节。或者说，我根本没考虑到这一步。
我只想到了要怎么把关山重拦下来，我根本没考虑到后果。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到“怎么跟干爸干妈交代”这一步。
我脑子飞速转动，打算开口揽锅，把责任全部扛到自己身上，可我刚张了张嘴，关山重就像心有灵犀似的，走到前面去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干妈面前。
我这时才发现他居然还换了拖鞋。
“如果我去比赛了的话，这条信息应该是在比赛中途发过来的。”关山重说完这句之后就又变成了个锯嘴葫芦，拽着我溜溜达达去厨房盛饭去了。
“重哥对不住啊，我真没想到这茬。”
“没事儿。”关山重把添好饭的饭碗塞给我，我把第一碗放在了干妈面前，夹起尾巴重新做人，乖巧坐在旁边开始扒饭。
“这是……”关山重坐回座位上之后，干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迟疑，还有点抖。
“六班的袁弘，是袁市长家的孩子。”我插了句嘴，然后继续安静如鸡。
“这样啊。”干妈点了点头，没说话了，给我跟关山重分别夹了一筷子菜。她手好像不太稳，第一下甚至没夹起来，“辛苦了。”
干妈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我心虚坏了，根本不敢说话。
看干妈的样子，估计她以为我跟关山重是一早就知道了，然后关山重情绪爆发，我刚把他从外面冒着雨哄回来……
但其实我们溜去看了场话剧，还偷偷吃了会爆浆的章鱼小丸子，打嗝儿都带着芝士味。
“这事儿就别告诉你爸了。”干妈突然开口。
“行。”关山重点点头，我开始指天指地地发誓，终于成功把干妈逗笑了。
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出了这种事儿，谁也不想，但谁也没有办法。干爸是最正统的那种科学家，言行举止都自带一股浩然正气，这种乌七八糟的事，说给他听了他又难过，也没办法解决，还不如不说。
桌子上一时间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我把碗里的饭吃到见底，打了个饱嗝儿，觉得今天这个事算是划上了个句号。
结果关山重不声不响地砸了个雷。
我手一抖，夹在筷子上的牛肉丸掉回了汤碗里，溅了我一手油。
我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的功夫，那边干妈已经开口了：“你想好了？”
关山重点点头：“嗯。”
“那就行。”干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之顺手让我恍惚间回到了童年——我们还是两个身高还没到她腰的小萝卜头，一到饭点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打转，然后她就会转过身来，揉揉我们俩的头。
戚臻曾经转过一条微博到我们三人的微信小群里，上面说学艺术的男生身上的脆弱美非常动人，他们从来都不觉得流泪有多丢脸。当时我们还在集训，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我们刚巧都在宿舍里，我跟邹元思对视一眼，举起汤圆就往戚臻怀里放，一脸沉痛地表示你是被人欺负哭了还是把人欺负哭了？来抱着汤圆好好跟哥哥们说说。戚臻被我俩挤兑的够呛，反手就把我俩抽了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突然从我心里悄悄冒出来，我鼻子一酸，发现我自从学了播音之后是真的开始变得有点儿爱哭。
可这一幕实在是太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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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关山重今天都没有去上课，我看了一眼班群，布置下来的作业是新发的卷子，我手上没有，也不打算找人拍照给我然后对着做，干脆跟在关山重的后面进了他房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这张床从我们上小学之后就再没换过了，实在是太熟悉。
在我升上高二然后搬走前，这张床一直是我跟关山重两个人在睡。两个青春期男生的体重不容小觑，我又是个睡起觉来不太老实的，经常睡到一半就往关山重那边滚，然后两个人头碰头睡成一团，久而久之就把席梦思压了个坑，就在床的正中间，有点儿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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