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晚进宫的时候，正是日光明媚的正午。
西苑只有几个娇妃陪着皇上，皇贵妃和皇后都留在了紫禁城里。
昭皇贵妃虽然一直颇有圣眷，因着自家太子要‘监国’，也留在了宫中。
先前出门之前，李芳公公奉了皇上的命，私下悄悄跟她讲了些宫中的事儿。
如今皇上登基二十年，前十年一直没儿子，后十年一直死儿子。
要说倒霉，那也真够倒霉的。
朱厚熜一度觉得是哪个狗贼偷摸着刨了自家的皇陵，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感觉自己要绝后了。
八字一推，他确实子嗣运不好。
但是一面是天命，一面是人事。
当初晏晚第一次见圣，说了他宫里有情况的时候，这皇上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作为一个极度自负而又自恋的人，朱厚熜的心严嵩噗通一跪，眼泪鼻涕就全下来了思在夺丨权之后都一直在玩弄那帮道貌岸然的臣子身上，压根没把自己宫里的那帮大小老婆当回事。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是不是有谁在暗中动手，但是这种东西，实际上太难查了。
前面好几年宫妃们肚子死活没动静的时候，他找了个由头换了皇后，后来张皇后都死了，他的皇子们又开始一个个夭折。
二十来岁的时候，朱厚熜还幻想过父慈子孝的画面，现在别说等儿子们在膝下撒欢了，能活几个都不错了，他索性听了陶方士的建议，直接‘二龙永不相见’。
晏晚心里也怀疑过一圈。
这事如果丢锅给皇后，那是太简单的事。
她连个公主都没生出来，又把端妃给凌迟了，一想就是个有怨气而且心狠手辣的女人。
昭皇贵妃虽然是自己这边的人，她父亲也托了口信有所告知，但是并不能排除嫌疑。
因为怎么看，她都是目前稳赢的女人。
宫里只有两个皇子，二皇子的生母杜康妃还压根不受待见，成天坐冷板凳。
但是卦象又是怎么回事呢？
看这意思太子是要出事啊？
她还没思索太久，宫轿便被扬起了垂帘，面前就是那皇后娘娘住的坤宁宫前。
皇上给的谕旨原文大意是，太子监国有功，赐他个自华山来的灵验女冠进行辅佐，顺带让她给宫里的妃嫔们批算个流年太岁之类的。
宫里玉阶画檐无不精致出彩，光是那工笔描摹的白鹤都能让人看得出神。
一众娘娘闲着也是闲着，听着来了个灵验的女冠，自然都唤她过来拜见。
晏晚虽进来的时候缓步敛眉，用余光看着这些美人们的时候，也差点被那钗头的光彩闪着眼。
虽然唐朝的女子都喜好华服，有不少效仿胡服的流行款式，如今明朝更是追求妆容配饰的流行，宫里更是两三天就换个画风。
方皇后端坐在凤位上，颇有些冷淡的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题，晏晚垂眸一一答了，还没等她想些别的，皇后身边的侍女吉羽递了个纸条过来，上面是某个人的八字。
“这是……？”晏晚低头看了眼，怔道。
“一个人的八字，”皇后抬眼看了眼两列坐着的宫妃，慢条斯理道：“听说你看卦灵验的很，还请看看这位的命数。”
晏晚依旧怔怔的看了眼，又低头看了眼这八字，半晌才垂了头，低声道：“皇后娘娘，信或不信鬼神，那都是个人的选择。”
“但是您给我已亡之人的八字，且不说是否侮了我，对这魂灵……也是不敬啊。”
话音未落，在座的其他人都变了颜色。
当初这姑娘还坐着小轿从和平门那过来的时候，皇后就明里暗里嗤笑了番这未见过一面的女道，连带着暗讽了遍旁边一脸淡定的皇贵妃。
当时她当众让吉羽写了端妃的八字，让她等会递给这装神弄鬼的骗子。
谁知道……晏晚竟然一眼就看清了端妃已经入土了的境况。
这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皇后都半天反应不过来该怎么接话。
吉羽那是拍马屁的老手，当即厉了颜色，直接怒斥道：“放肆！竟敢这样对皇后娘娘说话！”
“鬼神又如何，皇后娘娘那是一国之母，岂有失敬他人的道理！”
皇后听了这话，面色稍霁，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去，却发现这女冠正不做声的看着自己。
晏晚的一双眼眸生的如墨一般，虽不如小家碧玉那样顾盼生辉，但那通透的眼神望过去，像是能窥见别人的心底。
方皇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也恼怒了神色，用鎏金护甲敲了两下扶手，思索个由头让她受点苦。
“既然皇后娘娘想听我谈她命数，微臣也便如实说了。”晏晚垂眸看着手里的那张字条，淡淡道：“这是个已故的女人，命中虽有荣华，但是始终不得富贵，生前活着的时候……恐怕吃过不少皮肉之苦。”
她命涉丁卯，合了时辰之后，是那八字里五十三煞中典型的羊刃煞。
“姑娘……何出此言？”昭皇贵妃见皇后面色不善，出声淡淡问道：“总有个依据吧？”
晏晚简单几句讲清了这剖析八字的大概，总结道:“这羊刃格乃四柱神煞之一，若这女子生在个破落户里，倒也不会有如今下场。”
“还有这种道理？”旁侧的宫妃奇道:“既然命犯凶煞，难道还有别的出路不成？”
“命格无凶吉，只因祸福相依。”晏晚颔首道:“若此女子生在个贫苦人家里，羊刃格便会为她催福生运，后半生亦然能过的富贵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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