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这么冷，站在这里吹风也不多添一件衣服。”来人将一件外衣披到柳遥身上，淡淡的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担忧。
柳遥以为来的人是周伯，便也没有在意，随口回道：“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一会就回去，陛下睡了？”
“陛下？”来人好笑道“陛下此时可正在院子里陪大人吹着风，你让我去睡那里？”
柳遥闻言转身，站在他身后的人不是周伯，却是他口中的皇帝陛下。
萧朔孤身站在哪里，身后是一如既往的黑夜，檐下的风铎被一阵经过的风吹的左右摇晃，叮铃的声音在夜色里回荡，更是衬托了这深秋的夜色枯寂。男人好看且不俗的俊逸面庞，没了白日里的那般张扬，反而是收敛了锋芒，伴着月色多了几分与那人不相符的温柔。
“我在你身后站了半天你都没发现，还把我认做旁人，爱卿可知罪？”
柳遥屈身行礼，道了一声陛下，动身之余，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衣悄悄滑落。
萧朔弯身拾起衣服，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没有一点帝王的架子，反倒是像极了那过着自力更生日子的普通人，皱着眉重新给柳遥将衣服披上，有些郁闷道：“你怎么这么瘦，连件衣服都挂不住。”
柳遥却退了一步：“臣不冷。”
“不冷也要穿。”萧朔语气强硬却又软的很，像个赌气的小孩，，还自顾自道：“见你穿久了青色，没想到黑色居然也适合你。”
“陛下见笑了，臣确实不冷。”柳遥依旧坚持。
萧朔看柳遥软硬不吃，不得不把那皇帝的架子拿出来：“这衣服我既已送出去，断没有要回来的理由。你难不成还想抗旨？”
柳遥温尔一笑，没有再说话，只当他还是当初那个嗜睡且任性的少年。转了头去看那棵秋桐树上稀疏的枯叶，目光绵远却也近在咫尺。鼻间是那似有似无的淡淡檀木香，这时他才意识到，他身上的衣服是萧朔的，只因这味道一直都没有变过。
似乎又回到那年梨花满院，青草初探的光景。少年依坐在藏书阁二楼的窗口，手里握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民间话本子，伴着午后的暖阳睡得正香。
想来，那是他为数不多安静的时候。
“想什么呢？”萧朔见柳遥唇边扬起一抹笑，忍不住问道。
见惯了柳遥那中规中矩，恪守礼节的古板样子，偶尔见他笑上一下，萧朔的心也会忍不住狠狠地跳一下，却也会在下一刻紧紧的收在一起心疼不已。
亦如多年前那个燥热的午后，十一岁的少年坐在他身边，双眼蒙着一层厚重的纱布，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却不防他扬起那一抹轻而细软的笑，干净明朗，耀过了日光，信誓旦旦的同他道。
“若有一**为君，我为臣。我定辅你千秋帝业，万古功成。”
只不过那时，他把自己错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柳遥没听清萧朔的话，木然的回过头，眼神中没有丝毫戒备，俨然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疑惑地看着萧朔：“陛下刚刚说什么？”
萧朔坏心思的想要逗他一下，挑眉反问向柳遥，“嗯？我有说什么吗？”抬手屈指在柳遥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个笑很轻，轻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笑。
萧朔弹得力度也很轻，却使得柳遥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僵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萧朔，他突然扑捉到的那一丝暧昧是什么鬼？
他可是个男人啊！还有你这画风变的是不是有点快？
这是个错觉！一定是错觉！
两日后，大理寺送来案宗，将河中女尸一案的尸检报告和案情进展一并送交。其上明明白白写着，女子腰间右侧纹着一朵曼珠沙华，乃是秦淮河一带**的标志，而大理寺和京兆尹之前对女尸身份一直隐瞒不报，明显是有人故意下压此事。至于谁有这个本事更是不言而喻。
是夜里。
“小遥儿可是在等我？”窗外人低语，只见白蛰一身黑色夜行衣，闪身从窗外翻身进了书房，摘下遮面喘了口气：“呼，你这丞相府还真是越发的不好进了。”
房顶蹲着的宁安像只猫一样，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绕过那夜猫子翻进墙。认识柳遥这些年，他白大阁主几时起也需这般偷偷摸摸的进丞相府？想着就憋气，更别提柳遥送去他揽月阁的那个活祖宗。
柳遥提笔蘸墨，笔峰轻轻落在纸上勾勒出山川的形状，见白蛰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复而道：“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
白蛰瞧着没劲，撇嘴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扔到桌子上：“喏，你要的东西。”
“就这一本？”柳遥目不斜视。
“不然你想要多少。”白蛰拿起册子在手里掂量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一本册子，里面记着的可都是近几年来宋文受贿得的银子。光是这盛京城里地段最好的几处宅子，他宋文就有三四座。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肥的流油。”撇着嘴坐下去，作为同样富得流油的大财主，白蛰心里不平衡的很。
柳遥无所谓道:“十个官里九个贪，这诺大的朝廷里又有几个是真正手里干净的。”转而换了话题，接着说道：“倒是你揽月阁的那个弄晴，我没记错的话她原本也是秦淮河怡红楼里的人吧。明**将那画像交给她，让她看看那河中的无名女尸她是否认识。”说罢指了指白蛰身旁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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