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侥低着头，目光落在小桌板上，耳里听着肖衔继续道：“你昨晚用的那款喷雾，需要使用者身体健康——最起码也得血糖水平正常。可你低烧才退又昏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还饿着肚子出门，身体供能严重不足，抵抗力降低。”
所以他在车上根本不是“睡”，而是因为又发起的低烧半昏迷过去了，起了一身虚汗。
“但是，这些都属于基因紊乱症中最常见的症状。”
商侥一顿，习惯低垂的目光终于抬起，对上了肖衔的视线。
这位外貌出众得不像医生的alpha伸手，将小桌板上的报告翻到某一页，打着量商侥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光芒，“激素含量水平在发热时的骤然增高，并向外散发出信息素，才是你最主要的病症。”
——
VIP病房装修得像某些高档起居室，精致又贴心，为了空气流通，病床旁有一扇视野十分良好的窗，让人一眼便可看见楼下修建的巨大阳光房。深冬时节，阳光房内依旧是一片烂漫，娇嫩的花朵挤挤挨挨，硬是在冷清中开出满眼明艳的暖色。
不愧是夏氏投资、设在繁华市区内的各方面一流的高级私人医院。
为此，商侥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将诸多疑问压成一句话，“肖医生，我是一个beta。”
一个没有腺体的，普通的低等beta。
谁知肖衔挑了挑眉，道：“你难道不知道，某些生理上与omega非常接近的beta，会散发出微量的信息素？”
他看着商侥，眼里透着莫名的光，“当然，你之前确实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但现在，基因缺陷导致的生理性紊乱，也就是我们所称的基因紊乱症，改变了你。”
肖衔的手指落在了报告上的一串数据上，笃定地道：“我在你昏睡时取了样。仪器分析出来的结果显示，你在身体发热、大量排汗时，体内激素水平会大幅度增加到接近omega的最低水平，同时，某种类似于信息素的物质，会随着汗液从皮肤毛孔散发出来。”
说着，他像是回想起什么，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个味道实在是……也难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熙沉如此失态。”
病房有一瞬间的安静。
商侥直直地看着肖衔，半晌，张开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成了一个假的omega？”
没有腺体，也不会**，但是却会在出汗时散发“信息素”，对alpha造成影响。
肖衔挑了挑眉，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你理解的没错。”
病房又安静了下来。
而眼前的beta在得到他的肯定后，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露出震惊恐慌，或者惊喜庆幸的表情——从醒来一直到现在，这个beta都是平静的。
有点儿意思。
肖衔眼里难得带了点儿兴味。
他总觉得能在这个beta身上看到一丝好友的影子。
特别是，此时此刻，这个beta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再次面不改色地开口：“请问，我还可以活多久？”
——
基因紊乱症很难治，而且属于典型的穷病——因为基因等级越低，往往代表着基因里缺陷越多，越严重。这些缺陷给身体带来的负担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慢慢体现出来，最后通常会在中年时爆发，身体各方面机能快速衰败。这就是所谓的基因紊乱症。
而且任何一种基因类的疾病，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但患这些病的基因低等人群往往处于社会底层。巨额的医药费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而且通常看不到痊愈的希望。
不过，这对商侥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的病状很特殊，目前还无法确定病情恶化的方向，只能先进行观察。两人在吊针的三个小时里定下了每个星期来医院检查的时间，吊完针后，肖衔又测了几个数据，就让人离开了。
等商侥站在医院门口，正好是饭点。
医院外没几步路，就拐上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各类美食小吃店鳞次栉比。商侥吊完针后舌根有些发苦，刚打算走进一家饮品店，街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响了两声笛。
商侥转头，视线在那车上停留了两秒钟，便改了方向，朝着车子走去。
他其实没怎么能认出这辆车，但是车窗放下三分之一，露出驾驶座上的那小半张脸，却是他能够轻松认出来的。
……夏熙沉早上亲自送他来医院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等在医院外，接他。
但转念一想，又很正常。
基因紊乱症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病症。
肖衔作为医生兼好友，肯定将一切都告知了夏熙沉。虽然商侥目前的病情还不明朗，但肯定是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婚前协议的。
商侥默默坐进副驾驶，一如既往地低垂着眼。他适应变化的能力非常强，习惯在一开始就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并不会为此费神——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协议作废，因为他活不过剩下的二十二个月。
不过话是这样说，商侥完全没想到“意外”来得会这样快。
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枪响。
——
冬至后的第一天，中午十二点三十四分。
黑色轿车刚刚驶出商业区，来到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背对着某个大型商场，往下一个十字路口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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