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完之后,明日发觉都是内伤。建成的琵琶最狠毒的地方是震碎人的内脏。表面上看过去只道受伤者不过流点血罢了,并不像拳打脚踢那样伤筋动骨得凄惨,却不知这实则比伤筋动骨惨绝。建成的琵琶是从里头杀出来的,叫人由里到外,坏个干净。伤筋动骨还容易救治,伤了五脏六腑,哪里能开膛破肚去看究竟?当中痛苦只有伤者自知。琵琶太坏了。
幸而行森小道士不是建成的目标,没伤到根本,不过估计那胡老道士应该会落下病根,这辈子还想治好是不大可能了……想再活两年来收拾建成,怕也未必就能如愿了……
明日又笑。
行森看明日的脸色,惴惴道:“都是内伤对吗?可历害吗?”
明日瞟他一眼,“你懂得医术?”
“些许知道一点,却还不能开方子。”
“你的伤不妨事,我先开个止血、散热毒的方子与你,待过两天止了血再做调理。”
接着明日又说:“如今那个小院也不保险,建成虽然已在恢复,可这会儿才晌午,到夜里还得有三个时辰,他待那儿没准要生出多少事,烦你看着他一些,天黑之前尽量别让外人踏进去才好,若是真有人非要进去,你在了也好想法子打发。”明日轻叹了口气,“落到建成手里怕没一个活口。”
行森忽然摇头,认真说:“公子误会了。他一开始就可以轻易地杀了我跟师父,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依我看他无非是怨恨师父,想教训我们一番罢了。他杀那些强兵虽则手段毒辣,却也怪那些人心存歹念,欺压小民百姓。小道认为,他并非嗜杀。”
蓝玉不觉打量起这个小道士来。
明日的眼里亮起了光彩,“有劳你再辛苦一趟了。”
行森一笑,应了,转身正要出去,明日喊住他:“从后院侧门走吧,前头摆了尊钦差,你还是省得与他烧香。”
行森刚走,蓝玉立刻回到柜子里,他还是不喜欢白天,即便是挂着厚重的帘子,他还是觉得乏力,紧张。
明日暗自思忖,那多尔衮虽是齐王转世,可到底不是齐王本人了,况且他如今是满州的皇子,说不定将来要承继大统,虽则建成依旧待他如亲弟,可眼下两军频频交战之际,怕只怕多尔衮会多生心眼。换做我是多尔衮,我也未必安心把建成这样的人放在对头那里……昨晚倒是看了几眼多尔衮,仪表不凡,像是个心志不小的人……唉,时移世异,物是人非。
局势纷繁复杂,四方城也不知所踪了,此处不可久待,还是尽速离开的好,免得再牵扯进去什么大清大明的乱局……
在想着这些是非的时候,明日的样子是垂首阅卷,温文淡雅得像个书生,他的姿态一点没有改变。
但是,突然之间,明日的手上现出三枚银针!
门外影影绰绰,贴着三条人影。这是三个身手非凡的人,佩长刀。
明日依旧低着头在认真看书,三枚银针却已准确无误地瞄住了三颗头胪。
蓝玉在柜子里瞥了眼明日。
这三个人是聪明还是蠢笨?聪明的话,他们就该马上逃窜。蠢笨的话,他们就该推门进来抓这个绝对可疑的人,而不是窥探半天,再悄悄离去。
三人即走,明日手指一翻,银针无声无息隐回袖子里。他浑若无事,接着看书。
然后吴三桂带着酒气和怒气回来。
“什么钦差!皇上封的赏,倒要我们打点他们,谢他们的恩!!”
明日道:“你打点了什么?”
吴三桂道:“一桌丰盛的酒菜!一桌花去十个士兵一年饷银的酒菜!”
明日道:“钦差的身边有三个非常历害的人物。”
吴三桂讶异:“公子见过那三个锦衣卫?”
明日沉吟着,“他们伏在门外窥探许久。我想,他们在调查你,或者更有可能是袁督师。”
吴三桂立时酒醒一半,摇了摇脑袋,道:“怪不得堂堂辽东统帅高第也跟钦差一起来了。”
明日没有说话。
吴三桂喃喃自语:“他们盯上袁督师了!是魏忠贤?高第?该不是皇上吧?嗯,应该是魏忠贤,袁督师从不与他往来,他早就怀恨在心。这回又让袁督师立下大功,他自然心生忌惮。”
明日沉默。
吴三桂踱来踱去:“袁督师坐镇才能保住宁远,如若袁督师出了岔子,宁远必然失守,宁远一旦失守,山海关门户洞开,清军入关指日可待……国破家亡,生灵涂炭啊,如何是好……”
明日缓缓道:“欠了多少军饷没发?”
吴三桂一怔,想了想,道:“单说宁远守军,已经欠了三十万两银子没发。”
明日道:“谁的部下最是目无军纪?”
吴三桂怔怔地回道:“总兵满桂大人的部下时常抢掠百姓财物。”
好,又是这个满桂!
明日冷笑。
明日点点头,道:“告诉他们,此番大胜,高第和钦差携了军饷来赏,当然,”明日拈发一笑,“要悄悄地告诉他们,不能让满桂,高第和钦差大人,哦,还有锦衣卫也不能知道。”
吴三桂瞪大眼睛。
明日接着又说:“再告诉高第和钦差,满桂的部将想打点他们,请他们去军营一趟。当然,”明日放下手,笑道,“也要悄悄地告诉他们,不能让满桂和其他人知道。”
吴三桂眨眼睛,眨了许久,浑身一颤,才迟疑着,问:“你是说,杀了高第?拥兵五十万的辽东经略高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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