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夜晚。
冬日的夜晚寂静无声，似乎是下了雪，窗外的光线被雪反射显得亮白，月光透进来，将照不到的角落衬得愈发黑暗。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深褐色的木质天花板，我眨眨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木质纹路，思绪渐渐回笼。
我从被窝里抽出一只手揉揉眼睛，听见床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大将？”
是药研。
……啊，说起来，天守阁的防刀剑结界，我好像没有开呢。我的思绪有些飘远。
而黑发短刀看着我，站起身来，我注意到他身上正整整齐齐地穿着出阵服，似乎端坐了很久，烟紫色的眼睛看过来，眼神关切：“大将，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小小打了个哈欠，对他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饿。几点啦？我睡了多久？”
他观察着我的神色，怕我适应不来，转身先去开了一盏离床较远的灯，屋里稍微亮了点：“您睡了一天，大家都很担心您。”
我看向床头的护身符，心中了然。
——是前辈啊。
药研开了灯，正要打开门，我叫住他：“用不着吵醒别人了。”
他顿住脚，点点头：“我给大将煮些粥吧。”
我想了想：“也行，麻烦你了。”
他拉开拉门，门外是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的笑面青江。绿发的胁差显然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他拍拍药研的肩膀，进了房间站在离我稍远的地方，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才走过来。
大胁差个头不低，青色长发被束了起来，颇有些少年气。他在我旁边坐下，说：“主君真是吓着我们了。”
“抱歉。”我坐起来，靠着床头。
青年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是我们保护不力。”
“没事，谁能想到呢？”我拿过床头的旧护身符，从里面抽出已经失效了的符纸，“没有必要自责——话说回来，青鸾他们有来过吗？”
“丹凤副队来过一趟。”
我打开通讯器，准备查看消息。
一双手遮在我面前，青发的胁差歪了歪头，脸上带着微笑：“主君先好好休息吧。药研差不多也要把粥端过来了。”
我抬眸看向笑面青江，他的脸上是一贯的轻浮笑意，声音却很坚决。我默默地关了通讯器，问他：“啊对了，清剿活动结束后有人受伤吗？”
“大家都没事。”笑面青江放下手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心想合着只有我中招了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去洗漱下吧。如果清光他们还没睡的话，把我没事了的消息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早点睡觉。”
我在床边用脚探到拖鞋，进了浴室。
药研是和清光一起上楼来的。笑面青江冲他们颔首，转身下了楼。
我把散着的头发重新扎起来，刷了个牙洗了个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出门的那一身，索性就不换了，打算喝过粥后去洗个澡。
屋子里的灯已经被全部打开了，暖气兢兢业业地工作，即使外面积雪深厚，屋里依然温暖。白粥的热气氤氲在碗口上方，药研将筷子汤匙摆在矮桌上，加州清光坐在他旁边，看见我出来，叫了声“主君”，又陷入不知道该说啥的沉默。
我在桌前坐下，习惯性地开口问：“你们都吃过了吗？吃饱了吗？就算我不在也要注意饮食规律啊。”
加州清光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耸了耸肩，笑道：“没啥大事，不用在意——昨天的事翻篇，不要再提了。你们别那么紧张，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我安静地喝粥，蒸腾起来的热气模糊了视野，我看不清加州清光和药研藤四郎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们安静地对视了一眼，像是两个模糊的剪影。
雪夜是安静的，窗外偶尔传来积雪滑落树梢的扑簌簌的声音。
加州清光对上身侧药研藤四郎的目光，转头看向眼前的审神者。女子的黑发松松地扎在脑后，面容被蒙上粥上飘起的薄薄的水汽，她神情安静，姿态是显而易见的放松。
他攥紧了衣料——审神者好像，从来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她从一开始就表明了对刀剑们的期望——希望即使没有自己，刀剑们也可以找到存在的意义。她一贯是温厚地笑着的，生病也好，负伤也好，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可是刀剑存在的意义，不正是护主与杀敌吗？
如果我们保护不好主君，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嗯？”方振鹭疑惑地嗯了一声，放下碗。
加州清光回过神，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问了出来。他有些讪然，最终还是挺直了背：“主君，虽然您让我们不要在意……但是，保护主君，是刀剑的职责啊。”
“大将。”沉默已久的短刀再次出声，他抬起头，“‘药研藤四郎’有着绝对不会伤害主人的逸闻，但还是从来都无法阻止历代主人的死亡。至少在现在，有了能够行动的自由的现在，请允许我作为您的护身刀。”
方振鹭怔住了。她笑了笑，道：“真的不用……”
“大将。”药研藤四郎说，“我是您的初锻刀，加州殿是您的初始刀，在我们面前，您能说说吗？您真实的想法……您在顾虑什么？您一直在和我们保持距离……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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