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住了，下意识地反问：“欸……是吗？”
灯笼微微摇晃，朦胧的光晕将景物渲染得模糊不清，树丛随着微风摇动，落下细碎的阴影，虫鸣声停了半瞬，复又响了起来，从夏夜的月色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
加州清光和我差不多高，此时，作为我身边资历最老的初始刀，他安静地看着我，红宝石般的眼睛和我对视，面容在灯影下显得柔和而沉静。他并不像是质问，但同样也不是开玩笑，而是试图委婉认真地询问我。
我微微低下头，偏开视线，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摸着下巴开始自省。某种不应当出现的理由被我第一时间划掉，于是再开口的时候说出的便是听起来似乎有些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清光，你觉得鹤……我是说我堂妹，她这个人怎么样？”
“……”加州清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打刀似乎对我的回答感到十分不解，他张了张嘴，看着我，“……为什么会突然扯到主君的堂妹身上啊！”
“啊……因为她名字里有个鹤字呢。看到鹤丸国永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来。”
“……所以是这个原因吗！”
“也许吧。”我盯着脚下的影子，细长的黑色身影在木质地板上铺展开来，“兴许还有鹤丸国永本身很会搞事的缘故？”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加州清光像是自暴自弃一般揪了揪自己的小辫子，他看着我，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发梢：“啊……本来还想着明明是我先来的，现在知道真正的原因……该怎么说呢，有种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甘心的感觉……您的少女心大概是死掉了。”
“本来就不是少女了。”我耿直而真实地回答，“母胎solo的标签没有那么容易动摇的。”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将头朝向一边，无奈地扶额：“您啊……某些方面异常地清醒呢。”
“我姑且当夸奖收下了。”我理了理头发，看向月光下的庭院，“已经不早了，清光也早点休息吧。”
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庭院中停留了一瞬，转过头应道：“嗯，主君也是。”
·
当廊下的两人均已经离开，夜空中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阿尼甲——！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了！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似乎是迷路了呢。”虽是这么说，站在庭院繁茂草木间的人语气中却毫无歉意，“辛苦了呢，弟弟，呃……叫什么来着？”
“是膝丸啦阿尼甲！”膝丸有些无奈地去拉自家兄长，“该回去睡了，兄长。”
“嗯嗯，我知道了哦。”髭切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他跟在膝丸身后，往刀剑的居室走去。他抬起头看向天守阁，暖黄色的灯光落入他金色的兽瞳中，年长的太刀很快收回视线，沉沉的夜色将脚步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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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头边走路边思索。
让堂妹鹤鸣接手本丸——这件事情我曾经考虑过，但还没有决定。一来算算时间五年后堂妹的大学学业估计正进行到一半，兼职这种事情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考虑；二来虽说我有推荐接任者的权力，但能否顺利安排堂妹进入本丸依旧是个不可知数；三来五年后的局势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也许过不了几年战局就能结束呢。最重要的是，我尊重堂妹的想法，若是她拒绝，我也不会勉强。
如何在离职后保证本丸里的大家平安无事——明明入职还未有一年，我就开始思考这样的事情了啊。
思索间，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回了房间门口，卧室的灯自然是暗着的，不过我倒是看见隔壁的近侍部屋依然亮着灯。
考虑到不动行光也许是在履行近侍的职责打算在确认我睡了以后才就寝，我伸手敲了敲他的房门：“不动？还没休息吗，早点睡觉哦。”
“呜哇哇哇——！”
话还没说完，我听见房间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伴随着不动行光的一声惊叫。我迟疑片刻，敲了敲门：“不动？”
“没、没事！”
“我可以开门吗？”我试探性地问道，没有得到拒绝，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拉门。不动行光似乎是没拿稳甘酒瓶，里面的酒撒了一地，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我走进屋里帮他收拾，看见少年的脸上带着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羞恼而泛起的潮红。
他找来抹布胡乱地抹着地板，很快草草地收拾好了。
“早点睡觉哦。”我说着，看见他面前矮桌上有本摊开的书，“看书是好事，不过也请注意休息。”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马尾。
我顿了顿，问道：“刚才，是被我突然敲门吓到了吗？”
“……我才不会被这种事情吓到！”他像是被冒犯了一般叫道，但声音又很快地小了下去，“呃，刚才，刚才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那个，”他再次不安地抓了抓头发，看着我，嘴硬道，“那些、那些妖怪故事我当然知道是假的……”
“那可说不好。”我忍不住笑起来，“毕竟我们能看到的世界，也许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我们还无法解释呢。”
他的脸色变了变。
“不过鬼故事这种东西啊，一般要和心里害怕的东西或者当时的场景正巧符合，才会起到格外吓人的效果。”我随口说道，“比如鲶尾拿水枪喷鹤丸的背，就和《骷髅吹气》这个故事里主人公感到背上有凉意合上了，当事人才更容易被吓到。夜晚走在路上想起鬼故事，平平常常的路也会令人感到恐惧，其实都是因为我们的内心。所谓‘怖由心生’，大概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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