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用你担心，我的妹妹医术高明，速度是要比我快上百倍的。”
“原来大夫还有个妹妹。”叶子朝笑道。
“我们姐妹二人一同入派，深受师傅衣钵，继承他的医志。”
叶子朝微微颔首，“那姑娘想必就是鬼医的关门弟子了。”
听到关门弟子这四个字，许云鸳突然转变的神色，他将碗往桌上一放，说道，“是不是关门弟子有什么要紧？只有切实为师傅分了责，才是善缘因果。”
当时叶子朝还觉得奇怪，明明是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他忙不迭地说道，“是我肤浅了。”
“你自行歇着吧，明日我再来帮你把脉。”
说完，许云鸳站起身来，转身推开门去，他的身上带着兰香，悠远绵长。
当天晚上，又有小童来找叶子朝，只说鬼医云游四海回来了，要与他见个面。
两人是在佛堂中碰的头，鬼医身穿一身长袍，藏青色，棉麻质感。
他端坐上方，双手盘踞在一起，说道，“我从云南带来的普洱，尝尝吧。”
叶子朝只觉得亲切，因为鬼医生在中原，他不想再起争端，就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在外出征的将士，在与大部队走散之后遭到伏击，这才有了剑伤。
鬼医极其温和，在第一次听他这么解释之后，就毫不犹豫地为他诊治。
那一次，正好是第二次。
“我这病情，能喝茶吗？”
鬼医笑道，“你第一次从我这边出去的时候我就叮嘱过，千万不能再上战场，不能再行杀戮，你不是也没听吗？相比起来，不过一盅普洱茶罢了，你犯不着这么紧张。”
说话间，有茶水沉沉入壶，激荡起春色。
“战场打拼之人多有身不由己之处，想不到这一次，手臂都要被削掉了。”
叶子朝看着不能动弹的右臂，无可奈和地说道。
“你要庆幸自己福大命大，终究抢救及时。”
说着，鬼医看了眼窗外，那时候是夏末初秋，月亮明亮得很，更不用说在山谷间，竟像是被抹布抹过一样。
淡淡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叶子朝曾经想，若是现世安好该多完满？
“说说吧。”
鬼医将目光转到了叶子朝这里，叶子朝这才发现，和上次见面相比，他的胡子白了许多，却越发精神了。
“说什么？”叶子朝皱着眉头问。
“说说你的真实身份啊，我好歹救过你两次，你将身份藏得这么深，不好吧？”
鬼医说完，抿了一口茶，他的手指头看起来苍劲有力，不过是轻捻茶壶柄，就能将几斤的茶壶提起来。
“我记得江湖中有传说，鬼医门派从不问患者的身份。”
“那你也该知道，我立志要救的是什么人。”
鬼医说着，以纯澈的眼睛看着他，“我不喜欢就那些危险的人，你本来就行了杀戮，在战场上，不是你被杀，就是你杀别人，今天是你无能才到我这里，改日若是你有能力手持刀刃，怕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吧。”
叶子朝在心中暗暗惊叹，原本以为打点够酬金就行，可是想不到，在他这里，还有一关要过呢。
“大夫言重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国家穷兵黩武，我也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子，不过是被命运选中，要经过生死之劫罢了。”
叶子朝说着，将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已经不能动弹，他不希望连左手看起来，都带有残疾。
“可问题是，你才是发动战争的那一个，又何必推诿责任呢？”
月光似乎也不那么狡黠了，有一点阴冷的味道，叶子朝看着鬼医，许久才说，“那么就是你冤枉了我。”
“我看人很准，手上留有证据，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即便是我说了，又能给你我带来什么？”
叶子朝的语气渐渐地严肃了起来，普洱的香味慢慢散去，口腔不再激荡清香，反而是苦涩。
他不喜欢去回忆战场上的事情，九死一生，命如草芥。
“我不喜欢救一个不透明的人，况且你还撒谎骗我。”
“难不成到你这里来求医的人，你要一个个地过问身份吗？”
“对别人不用，因为我都猜得对，可是你就不同了，你遮遮掩掩。”
说着，鬼医用一副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似要穿透人心。
“我说我是个寻常士兵你又不信，那我真是没办法证明自己了。”
“送你来的那个侍卫，他的嘴可没有你这么硬。”
“你对他做了什么？”叶子朝问道。
“没什么，用药的时候他自己说的，那也算是罗浮药的副作用吧，使用的人头脑发热，容易产生幻象，会对造成身心伤害的事情永远不忘，就在昨天晚上，他说出了你们在战场上厮杀的情形。”
“你不是不在吗？”
叶子朝问，目光中带着凌厉。
“这你不用管，我将话放在这儿，你若是相信我，告知我你真实的身份，我必定竭尽全力地救你，可我也该知道，你会对我的鬼谷带来什么危险，我必须尽早防范。”
鬼医说着，神色冷峻，“我不管你是什么国度的人，在我这里，病者大如山，可是如果从一开始，你的态度就有问题，那请恕我不奉陪了。”
叶子朝翻了个身，十二年后的他再想起当年的情形，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一次将身份交出去，好像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与人诉说真话，为了寻求庇护，他只能按照鬼医说的去做，可现在想起，那段经历也着实珍贵。
可以完整地倾诉，何尝不是一件快事？
“我是北国的王子，刚结束一场血战，后勤部队因被人偷袭而全军覆没。”
那一年，叶子朝还是如实说出了身份，他看到鬼医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原来如此。”
“我与大夫明说了，大夫也该放宽心了吧。”
“你的敌人不会追过来么。”
看到叶子朝眼神中的微妙情绪，他摆了摆手，“你不要误会，我这样问只是为了确保族中弟子的安危，如果你无法确定你仇家的方向，我可以对你进行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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