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吧，”说完，徐子元双手背着，凭着栏杆，像是要观赏着十足的月色，“话说回来，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游荡，若是让我的父亲看见，不知道要在你的头上扣下什么帽子。”
说着，他像是十分满意自己的调侃，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即便是阳光一般的男孩，掺杂在这样的戏谑之意后面，都会让于庆平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
“我既然是徐家的门客，为的就是出谋划策的这一份荣光，想要去哪里便去哪里，想来老爷也不会说我什么。”
说完，他的眼睛斜斜对上了徐子元，其中的苍冷显而易见。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你的命运不过浮萍，在我家也不过是寄居，哪里谈得上什么自由呢？”
这句话可真狠，可是换过来角度想，为什么每次看到自己，徐子元都是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们之间原本不该有这么多囹圄，却深深的被道德的齿轮给隔断，像是站在悬崖的两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也比大少爷好，至少我不需要为了一份心中的愤慨，让自己马革裹尸，死守边疆。”
说完，他像是从鼻翼中喷出一股气来，连着荷塘的夜色都已经被他惊扰，鱼儿四处逃窜，水草不再生长。
徐子元笑道，“你的消息倒也够灵通。”
“要不然也做不得这样的门客，你和我们这样的人不一样，你生来宠命优渥，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需要面对什么。”
“你需要面对什么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子元张口就来，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得知这个女子的身份和内心世界一直都是他渴望的，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时时刻刻以恶毒的话相逼迫，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甚至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个女子不需要因为利益而出卖自己的灵魂，他明显不愉快，可在这不愉快之中，还要分出心思来当狗，岂不是很可悲的事情吗？
不过，从这个女子的反应上来看，他的招数并不能完全奏效，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不过是在一次一次的针锋相对之中，让心情变得沮丧。
“算了，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说完，像是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安慰，于庆平转身要走。
“且慢。”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徐子元抓住了于庆平的手，力道适中，既不会让手腕觉得疼痛，却又能挽回于庆平将要远离的心情。
于庆平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印象中，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有了肌肤上的交锋，他下意识凝聚起来的真气，就在徐子元手掌的热度中渐渐消散。
“放开我。”
脸颊绯红，于庆平说着，却没有立刻将手挣脱出来。
“没有什么关系的，你和我之间何必说这么多？我知道你始终讨厌我，可是在这一草一树之间，你难道没有些许感动吗？”
要说什么感动呢？
难道要感动你一次一次恶语相对，揭开我心里的刀疤吗？
于庆平虽然是这么想，嘴巴上却没有办法完全逞强，“男女授受不亲，大少爷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难道在自己的家里头都不能够触碰所爱吗？”
所爱？
于庆平像是突然间被击中了一样，双眼失神，许久之后，才将视线集中到面前，“大少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大逆不道。”
“有些事情隐藏在心里头，过了也就算是过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即将出征，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掏心掏肺的话？”
说完，他渐渐松开于庆平的手，“我需要你跟我说自己的身世，我对你十分好奇。”
于庆平不太清楚，徐子元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因为他有心为之，还是因为借景抒情？
总之，他可以马上告诉这个男子心中所有的眷恋和愤恨，可是若知道他的居心不良之后，自己是否还能这样坦坦荡荡？
“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些事？”
“我都说过了，我想要了解你。”
“我不需要你的了解，在这府里头，只有老爷才是最了解我的人，既然如此，还请大少爷自重。”
“我还不够自重吗？”
像是突然开了什么开关，徐子元突然凑近的于庆平，两双眼睛相对的时候，于庆平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双眸中发射出来的火焰。
“我对你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半点僭越，可是为什么，总是得不到你的回应吗？”
这可真是好笑了，于庆平轻轻挑眉，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少爷在这之前，对我从来没有好言好语，这会子就说出这样感天动地的话来，难道是觉得我智商太低了吗？”
“你到底懂不懂？”
徐子元说着，又向前一步，庆平只好向后一退，脚步来到了木栅栏的边缘，如果不是因为有绝世的轻功，怕是脚下一滑，都要跌到水中。
“我不懂，至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事事针对？”
“近乡情更怯，亏你饱读诗书。”
说完，徐子元撩拨了于庆平的发丝，淡淡的香味从指尖传递而来，可是相互取代的是，于庆平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淡淡的，也好像有千钧之力，落在了肩头之上。
“又在说什么酒话？我真的要走了。”
“如果我说，我远离家乡，选择远征沙场，是因为你，你相信吗？”
相比之前的种种，这一句话的分量不亚于千斤的炸弹，于庆平动荡的心再次变得狂乱不安，他强忍着心头的那一份憧憬，摇了摇头，“大少爷志在四方，从小就想要征战沙场，现在要在我的头上扣这样的帽子，无论如何是不答应的。。”
“如果我真的向往沙场，为什么中途还要回来？人都是有倦怠之心的，若是能够听从父亲的命令，在朝中寻一个文官的职务，日子岂不是更加潇洒倜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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