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的关系什么话说不得？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还怕我生气不成？”卓凡轻笑，云淡风轻地语气道，“这些事情，我早就已经看开了。”
十四年都过去了，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也许一开始的几年他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废人的事实，但之后他努力修习医术，得到的不仅仅是医术上的提升，还有就是慢慢接受了自己这个身体已经无法恢复到从前的事实。
他能再次碰见她，能再次和她这样坐在一起说话，都是老天爷对他的眷顾。
“那就好。”慕汐颜也笑了起来，可心里却有些发酸。
他是看开了，可她不一定能看开。
但这一切暂时都不重要了，他还活着，他还在自己身边，这一切原本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然而现在都实现了，她还能多奢望什么呢？
慕汐颜又和卓凡聊了聊关于苏缙的情况，苏缙因为小时候受了伤，伤及筋骨，导致他如今身患残疾，而且身体不好。
“难道没有法子可以让他重新站起来了吗？”
“他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十四年了，想要重新站起来，实在太难了。早年间受的伤，不论是筋脉的损伤还是骨伤，都已经长好了。当时如果治疗，可能还能恢复，但是现在……”
卓凡也不想告诉慕汐颜这个现实，但事实就是如此。
苏缙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直立行走。
慕汐颜沉默了。
她知道卓凡下的诊断是不会有错的，可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小时候追着自己跑来跑去的小男孩，如今长成了大人，可却永远要坐在轮椅上。
“难道就一点点办法都没有吗？”慕汐颜艰难地开口，眼神带着一点点希望。
她还没有去看苏缙，但卓凡的医术比她高明，她看与不看，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只不过看了之后，是她自己让自己死心。
而不看，她还能抱有一丝希望。
但其实她不应该奢望更多的。
以前她以为岭南王府那一夜，没人活着出来。
可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侄子侄女，还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不仅如此，她还能经常见到他们。
这已经是她不敢想象的事情了。
所以她不该奢望的，弟弟还或者，这就是最好的。
“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有危险，需要重新切开他原来的伤口，将愈合的部位矫正，之后再配合理疗针灸等，强迫他运动，增强肌肉，或许还能勉强站立，至于行走……这就要看天意了。”
他们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而且重新矫正筋脉和骨头，这不是一般大夫敢做的事情。
可他看的医术很杂，学的也杂，偏生就有这样的记载。
虽然他没实操过，但通过理论来看，这种方式是可行的，而且史料中有成功案例的记载。
“会有生命危险吗？”慕汐颜沉默了一阵，再次将目光放在卓凡身上。
“生命危险……多多少少会有的。但若是不成功，他或许以后连推轮椅的力气都会没有。毕竟是在原伤口上又受了一次伤，这对身体的破坏太大了。”
卓凡直白地将可能性都告诉了慕汐颜。
慕汐颜也无法决定。
她担心，担心一旦做了这件事情，会让他比现在的状态更差。
可若是治好了，他以后可是能够慢慢恢复行走的！
他和三舅的情况还不一样，而且比他要复杂的多。
“这件事情，我觉得你还是问一下他本人。但眼下肯定是不能尝试的，至少要让他将身体养好，否则太过危险了。”卓凡再次开口。
“好。”
下午时分，慕汐颜先去看望了苏浩，苏浩对她表示了十足的谢意。
“汐颜，若不是你及时派人来找，我恐怕已经不在世了。侯府能有你，真是侯府的幸运。”苏浩真是不明白，这么好一姑娘，怎么会被慕家赶出来。
慕家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他们以为这样的好姑娘满大街都是吗？
随后慕汐颜又去看了看苏缙。
一见到慕汐颜前来，苏缙就从床上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汐颜，你来了。你好些了吗？昨日听说你生病了，有些担心你。”
苏缙不知为何，在看见慕汐颜时，心里总有种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她来救了自己，才有这种莫名的感觉吧。
“我好多了，病已经好了。现在就你病还没好，记得好好吃药，赶紧好起来。”慕汐颜对苏缙说道，口吻竟然和卓凡他们一样。
明明卓凡和他平辈，只是比他年长了许多，这样说话也算正常。
可眼前这小姑娘，分明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也跟长辈对晚辈说话一样呢？
苏缙一时没反应过来，慕汐颜又继续道，“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号号脉。”
“号脉？”
“嗯，我看看你身体怎么样。”
那不由分说的语气，根本不是询问，苏缙微微皱眉，可行动却听从慕汐颜的，直接将手伸了出去。
慕汐颜号脉之后又给苏缙检查了一下腿部，发现和卓凡说的一样，心里又有些纠结。
到底该不该告诉他？
如果是父亲，是哥哥，她知道他们一定会选择治疗。
可是治疗的风险……她能承受吗？
见慕汐颜紧皱着眉头，苏缙开口道，“我这病从小就有，很多大夫看过都没用，你不用太紧张。”
苏缙还以为是她觉得自己看不了他的病，忽然心里难过起来。
毕竟女孩子都很容易伤感。
“我没紧张。”慕汐颜抬眸，看见苏缙眼里平静无波，甚至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家的男儿，都愿意骄傲地活着。
如今他是活着，可或许在他幼小的记忆中也有恨意，也想复仇，只是偏偏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复仇。
她想，如果自己这样活着，她可能也会选择死。
苏缙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好活着，已经很难了。
她怎么还能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慕汐颜思考再三，最终决定将卓凡说的方案告诉苏缙。
“你这腿，不是没得治，但是风险很大，很可能治疗之后你再也不能站起来，甚至连手臂的力量都会失去。但若是成功，你就可以逐渐站立，最终的恢复还是要看自己，也许有一天，你可以和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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