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江小姐似乎要跳了起来。
“啊，只是一会儿，我有些关键问题想要问他。”智子答道。
“我看这也不错。”一向稳如泰山的蔡委员却居然同意了智子的请求，看似他毕竟也首先是作为一个男性而存在，其次才是国家机器，“江小姐，不妨让他们私下里谈谈，要知道我们都是事件的外人啊。”
“那成，但就一会儿。”江小玮起身就走，看着她背影远去，我略微松了口气。而蔡委员也自觉地走开了，走之前还祝我好运。
等大家都走开——这件会谈室十分秘密，也没有人会打扰我们——因为能和智子小姐同处一室，我不自觉地想到一些不应该想的事情……
她只是嫣然一笑：“拉蒂默先生，可以带我离开吗？”
“啊，离开？”我有些恍惚，我下意识地认为这个仿生人、这个我前所未见的美女似乎是在要求我带她离开莫洛克这个压榨她的邪恶公司，而且最主要的是——是和我一起离开，“我带你离开吗？”
她看到我的窘态，扑哧一笑：“我是说，这里的气氛太严肃了，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
“但是你也听到你经纪人的话了，我们只能私下里谈一会儿。”
“我并没有说一会儿是多久呀，你说是吗？”她的眼睛中闪烁着天真，“走吧。”
我完全没有考虑这一走的后果，只是就这么跟着从大楼里的应急通道里走了出去。我们当然没有遇见江小姐或者蔡委员，他们估计还在楼里等着我们。
“智子小姐？”我感觉似乎连这空气都变得异常清新了，“我们能进行下一步的洽谈了吗？”
“其实我不太习惯这个名字，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叫作贝塔。”
“所以你更喜欢贝塔这个名字吗？”
“这不由得我决定，”她似乎有些伤感，“叫智子更讨人喜欢。”
“而且日本艺伎的形象……我想你们公司也是考虑了受众群体的喜好吧？”
“你也喜欢日本艺伎摩罗智子的形象吗？”
当然我，我喜欢的是智子小姐本身啊……但我立即驱散这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想法：“我也喜欢，每个男人都会喜欢吧。”
“即使是知道我的这种形象还有性格都是被塑造出来的？”
“哈哈，我们人类也是被遗传基因所塑造的。这些不过是先天的赐予，对一个人来说，更重要的是后天的努力。”
“后天的努力？”她似乎是在明知故问。
“当然啦！”但我觉得她不一定明白先天和后天的实质区别，作为一个机器人来说，她所做的所有事情岂非都是被设定好的？
“那么我有后天的努力吗？”
“那可不。”我这时突然想学习一下蔡委员忽悠别人的套路，因为我不想直说一个机器人是没有自由意志的，但也不想“伤害”到智子小姐的心——尽管她是无心的。
“好吧。”接着是一阵沉默。
我不想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便想问一些关于她的私人问题，但智子抢先问道：“我刚才做错了吗？”
“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情。
“我只是想解释一下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不知道这侵犯了她的隐私。”
“哦，你是说刚才你对于江小姐心态的解释？”
“恩，我不知道这会让她更加生气。”
“那么……”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话题，能够让我更深地去了解智子，我想去证明她的智能究竟到什么程度了，“你能理解她的伤心吗？”
“为了什么而伤心？”
“为了宠物狗，你说那条狗叫什么来着？”
“QQ。”
“恩，QQ，你觉得QQ可爱吗？”
“当然，非常可爱，也很听话。”
“那么你也和它有一定的感情咯？”
“我想是的吧。”
“那么你伤心吗？”
“或许没有江小姐那么深刻。”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她是为了什么而伤心。”
“我想，是为了再也不能见到QQ而伤心的吧。”她看着我，似乎想听到肯定的答复。
“你说对了一半，”我觉得离真正了解人性还有不少距离，“还有一半是：QQ再也活不过来了。所以不仅仅是我们看不到QQ，QQ也看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你是说，一件事情不能单从我的角度去考虑，还要从对方的角度？”我想她完全不理解我的重点所在。
“她不是为自己看不到QQ而伤心，这样的感情我们只能称之为自私。她是为了QQ的生命逝去而伤心，你理解生与死的概念吗？”
“生命、死亡……”她陷入思考，但马上笑着答道，“我当然知道啦，一个有机体有生命的时候，就能呼吸、心跳、行动，其脑神经也子啊不停传递电讯号。但当死亡了，一切动作也就停止了，脑活动也不存在了。”
“这是从医学上来定义生死，”我有种当老师的自豪感，“对于人的情感来说……为什么人们喜欢一个活着的东西，却对死去的东西感到惋惜和悲伤呢？”
“是啊，为什么呢？一个活动的脑细胞和不活动的脑细胞究竟有什么区别呢？”她似乎陷入了典型的机器人式的思考。
“那么我来换一种问法，”我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冒险，“智子小姐觉得自己是有生命的吗？”
“我？”
“因为你既不能呼吸、心跳，并且也没有什么脑神经。”
“这些都是有机体才有的，我并不是有机体。如果我需要呼吸、心跳和脑神经的话，我想我也可以做到。”
“所以啊！”我指出问题的重点，“生死的定义不在于什么呼吸和心跳，也不在于脑细胞的运动，在于更高级的东西。我认为你是有生命的，但必须有一个对之能概述的通则。”
“是什么呢？”
“生命是个很难定义的概念，你应该知道泛灵论吧？”
“当然知道，一个远古的哲学理念。”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尽管我们这种类型的机器人被禁止联网，但是在我本地还储存了大量数据，可以随时调用。”
“哦哦……”我不敢去看她迷人的胸部，“即使是生命体本身也说不清楚生命是什么。”
“那么死亡又是什么呢？”
“死亡啊……”我当时最先想起的当然是刚去世的米斯蒂女士，“我们真的能离开一会儿吗？”
“这没有问题，刚才江小姐是骗你们的，我今天完全自由，并没有两个节目要等着我演出。”她眨了眨眼睛，我认为她的这句话似乎也有些问题——居然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外人，而透露了公司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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