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几乎一宿没合眼，泡在浴缸里抽了半宿的烟。
他想不明白自己在这儿难受个什么劲儿，他也算把亏欠冯潇的都还上了，以后那个小屁孩也该干嘛干嘛去了，一下子解决掉两个麻烦，多好。
对，多好。
天色蒙蒙亮时，雨势逐渐转小，但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初阳冒了个尖尖儿，把细长的雨丝照得透亮，金灿灿地反着光。
这样的雨多少有点恼人，打伞嫌累赘，不打伞吧，衣裳又被弄得湿乎乎的，黏在身上不舒服，风一吹还忍不住打哆嗦。
早市上的小商贩已经开始忙着摆桌椅，劈里啪啦的，嘴里叨念着破天气，还有隔壁谁家的闲话，有时不小心把地上泥泞的雨水溅到别人身上，还有停下手中的忙活，拌两句嘴。
林千无精打采地叼着一袋豆浆，两手提着西裤的裤腿穿过崎岖不平的小巷子，抵达终点的学校大门。
他还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六点半之前到学校，守门的大爷差点惊掉了嘴里咬着的半张烧饼，直愣愣地看着林千。
“何叔，我。”林千以为他也被自己这张脸给吓着了，连忙掏出教工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我认得，”大爷点点头，“您今儿咋来了？”
“我上班啊我，对，平时来的晚，不好，我以后改！”
“不是，您……您不知道今儿个起放十一小长假吗？”
“……”
*
黑色的大越野在干裂的平原土地上打了个圈停稳，车尾巴后甩，将后面溅上了些泥点的车牌暴露在那个坐在收费站门口的干瘦老头的视线里。
那老头从沾着油污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带上，曲着脖子瞄了一眼车牌。
燕A？
在一抬头，车主已经不声不响地走到了他面前。
“能走车吗？”李赫想到老人家兴许耳朵不太好，弯下腰靠近他说道。
“走不了，路不够宽！”老头摘下眼镜，挥了挥手，忽而又好奇地打量起面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您是打燕城过来的？”
“对，十一放假，过来踏青。”李赫点点头。
“嗨呀，这边有啥可踏的，”老人笑起来，纵横在脸上的沟壑加深了许多，“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的年轻人，这老宅区……哦不，现在叫白新区，都被拆的差不多了，如今就剩下一个秋家大宅和后山的瀑布那儿能看上两眼，这不，就后山那块儿，明天也要拆了！说是要盖个公园！”
李赫一直绷着的脸，突然流露出一丝温和，“其实这里是我爱人的老家，想在结婚之前，带他回来看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没准能碰见老相识呢！有个臭小子前脚刚进去，然后你的车就来了！”
李赫愣了一下，漆黑的眼眸转了转，试探性地开口道：“那……那个人您认识吗？”
“认识！老宅区的老人儿有几个不知道他啊！那个混蛋小子，半夜跑人家屋顶上吹唢呐，还放狗咬死了我邻居家的鸡！都快给我们烦死了，他以前还有一帮子的狐朋狗友，他们都喊他千儿哥，不过姓啥我就记不得了！”
“这样啊，”李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红票递给老头，“谢了您，这是停车费，您拿好，我们徒步进去，还麻烦您给看一下车。”
“不麻烦不麻烦，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老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忙收起来被过身儿去查他的红票子。
李赫转身就回到了车上，拔下车钥匙，绕到另一边去给冯潇开门。
“怎么这么久？”冯潇问他。
“听那老人家说，林千也在。”李赫扶着他下来，“可能也是知道这边要拆迁了，回来看看。”
“不可能。”冯潇没什么表情地摇摇头，“他那人从来不看新闻，他那个手机除了看点儿就没有其它功能了，接个电话也全凭缘分。”
“他……”李赫锁了车门，走过来自然地揽住冯潇的肩膀，脑子里似乎在措辞，但最后也没想出来什么合适的表达方式，只好道：“他真的是个Omega吗？”
“他往自己的身体里打了十年的Omega抑制剂。”
冯潇怂了一下肩膀，半开玩笑道：“我感觉他要是发一次情能要了命。”
李赫听他的口吻，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不是说好，这次之后以前的恩怨就都算了的吗？”
“我倒是能放下，可是他能吗？”冯潇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灰雾，他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李赫的手臂，指着一旁的小溪流道：“顺着这条小溪往上走，就能到我们当时的秘密基地，我猜林千是到哪儿去了。”
“好像小孩子都喜欢弄秘密基地。”
“这么说，你也有过？”
“嗯，毕竟是小孩子的浪漫。”李赫说话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唯独眼里含了些淡淡的笑意。
那条小溪流并不长，沿着走上十分钟，绕过一个大石墩就到了小山丘的后侧，冯潇突然就停下来不走了。
他伸手抓住李赫的衣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从李赫的角度只能看到冯潇的侧脸，从眉心到下巴的线条绷得很紧，他多少有些担心，反手抓住了冯潇的手。
“没关系，在这儿等我。”冯潇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
想那老宅区建国之前也算是城中心，依山傍水的方便讨生活，全盘地向内陆转移也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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