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眼前的苏凝霜。
她虽然披着玄夜的皮囊，但那眼神，那神态，龙渊却是再熟悉不过。
然而此刻的对视，却是人鬼殊途，天各一方的对视。
是两个世界的对视！
龙渊知道玄雾月说的肯定不会错。
先前他就通过玄雾小雅询问过关于骨骨的消息。
那时候他就是想替苏凝霜报仇雪恨。
神梦陵对魑魅魍魉即妖魔的判断肯定高于自己。
玄雾月应该从那时就知道苏凝霜已死。
自己那时候也知道苏凝霜死了。
只是时至今日，自己还仍然心存侥幸和期许。
过去那时，幽骨杀了苏凝霜。
不久之前，玄冥再杀砚青四人。
“凝霜！”
这一刻，龙渊满腔的情绪全都化作无声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初九！”
真实的苏凝霜眼眸突然一红，继而毫无顾忌扑进龙渊的怀抱，眼泪也跟着肆意掉落。
“凝霜，我发誓，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
头也不回，龙渊一直僵持不动的右手终于落下。
他的右手中有剑。
神魂幻化出的擎天巨剑。
杀人的剑。
剑刃锋利，顷刻没入玄冥的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玄冥的衣裳，及苏凝霜（玄夜）的脸庞。
苏凝霜（玄夜）身上的凤冠霞帔更红，更加鲜艳。
那是血的颜色。
“爹爹！”
撕心裂肺的声音瞬间从背后传来。
真实的玄夜用白皙的手使劲捂住流血的伤口。
然而，怎么也捂不住。
鲜血即刻顺着她的指尖缝隙喷涌而出。
玄冥惨淡一笑，轻轻摇头说道，“闺，闺女啊，爹爹负累一生，终于解脱了。这是好事！你，你要好好活着。”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履行承诺，许你和你母亲天下，也看不到你们母女两执掌天下的那一天了。”
“爹爹，爹爹，你不要说话！你们谁能救救他，谁能救救他啊？”
玄夜已经慌了手脚，手足无措。
鲜血不断从玄冥体内奔涌而出，争先恐后化作星辉消散在空气里。
那是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生命气息。
“龙渊，我恨你！我恨你！”
玄夜仰头对龙渊的背影怒吼。
紧紧抱住苏凝霜，龙渊头也不回，自然看不见。
他不是不行回头，而是，没有勇气回头。
玄冥死有余辜，玄夜呢？
她却是无辜的。
让她承受这悲伤，错又在谁？
他不知道。
不过砚青，太初一，太初三，苗悬壶却是真的死了。
苏凝霜也死了！
砚青四人的死，自己还赶上了送葬，还能看他们最后一眼。
他们至少还有坟冢存在，自己今后还能每年祭祀缅怀。
可是苏凝霜呢？
她却是连尸骨都无存，而只留下了一个衣冠冢！
这些错又应该算在谁的身上？
所以当雪崩出现，没有那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龙渊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只能对玄夜的悲伤视而不见。
怀中的苏凝霜身体冰凉，毫无生气。
她的眼泪很快打湿了龙渊的胸襟。
但那又不是眼泪。
魂体是不会有眼泪的。
那只是一缕缕的星辉散遗。
玄冥的瞳孔开始泛散，生命垂危的最后一瞬间，他举目四顾，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过最终，他的眸子迅速黯然下去，他并没有找到那个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爹爹！”玄夜仍在哭喊，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来世再见吧，如果还有来世的话。”
玄冥的手轻轻垂下，念念不舍地离开玄夜的臂膀。
他万分不甘地合上了双眼。
“爹爹！”
玄夜已经哭晕在玄冥怀里。
玄雾月却是敏锐地捕获到了玄冥最后那个万分不甘的眼神。
弥留之际，玄冥在寻找什么？
玄夜的恸哭声让龙渊知道，玄冥死了。
砚青四人大仇得报，龙渊心里却并不痛快。
相反，他反而更加痛彻心扉。
报仇能换得死人复活吗？
不能！
况且对于苏凝霜，那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折磨，更是让龙渊心如刀割。
所以今后，苏凝霜该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自己又该如何以她相处？
人魔殊途。
人鬼又何尝不是？
不过不等龙渊考虑更远，玄雾月却已经率先发乱。
“太子殿下，不是我大煞风景，实在是职责所在，现在我们必须带走苏凝霜。”
“为何？”龙渊当即震惊莫名。
苏凝霜却是从龙渊怀里钻了出来，淡然地抹去眼泪，神态平静的好似是她已经接受一切的安排。
“先前我说过，她已经遁入魔道。既然为魔，就必须跟我回神梦陵接受审判，之后该何去何从，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龙渊这才想起来，苏凝霜的确已经遁入魔道。
“但是，她是被幽骨蛊惑的，入魔并不是她的本意。”
龙渊试着替苏凝霜辩解，“而且她修的是鬼道。鬼道亦有正邪之分不是吗？就比如上古巅峰鬼道强者莫测。”
玄雾月摇头，之后看向苏凝霜肃穆说道，“她如今可不是单纯的只修鬼道，我说的对吧？”
苏凝霜不置可否，沉默以对。
“凝霜，你真的已经彻底遁入魔道？”
龙渊这次是真得震惊了。
之前苏凝霜修鬼道还可以是为改变人生，与命运作斗争。
但真正入魔，那可就得两说了。
“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是不是魔君幽骨蛊惑你这么做的？”
龙渊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真正入魔，最终的结局只能是丧失理智，以至于丧心病狂，危害天下。
那样的苏凝霜，即便只是一缕魂魄，也不是龙渊愿意看到的。
苏凝霜看了面如死灰的玄夜一眼，之后淡然摇头说道，“对不起，初九，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龙渊痛心疾首问。
“事已至此，大错已成，我不想解释什么，长公主，我愿意受罚。”
苏凝霜转而向玄雾月伸出双手，平静的让人意外。
玄雾月略微示意，几名龙卫军即刻上前，替苏凝霜带上了神梦陵特质的手铐和脚镣。
镣铐上身，苏凝霜的表情即刻变得异常痛苦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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