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冀面沉如水，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紧紧地盯着我，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异端。然而我早就修炼得厚脸皮成精，坦然接受他的省视。我猜他在奇怪我为什么笑，但又觉得是我的诡计，所以不随便接话。
也是，我刚刚那副表现一定“段数极高”。我既没有在听到他说“路畅”的时候，表面出潜藏不住的愤怒嫉妒，又在听到他明着暗着讽刺我的时候，一脸淡然。
但我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往下坠，而我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不见。我还要挺直腰板，装作云淡风轻，只为齐冀此刻牢牢看着我的眼睛，我不能露出一点异样。那样太狼狈了。
说起来，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屋子熟悉——我明明没来过路畅家。但我曾经和齐冀同居过，这里的装潢，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顺着这个思路，他离了婚，也是因为路畅吧……
我撑着撑着，又觉得没那么痛了。
我发现，之前忘记不了他，是因为他对我的影响太深，但我始终认为时间能让我放得下他。现在又觉得不够，一定要把他整个人都从我的记忆里刨除掉，无论是有多深的根，无论是有多疼。我已经下定这个决心，鲜血淋漓，在所不辞。
否则他一个眼神，都牵着我的心脏。
——
我等不到齐冀说话，于是转身往玄关走。还没迈开几步，齐冀突然起身拉住我，我才发现他喝了酒。
好像喝得不少。难怪他的眼神里对我的厌恶那么明显，都说是酒后吐真言。
他似乎是和路畅一样有酒后站不稳的习惯，把半个身体的力气都放在我的手上，拉得我几乎踉跄，还眯着眼睛问我，“走什么，你是不是心虚了？”
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在和一个醉鬼搞不清楚，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没等我否认，他又用力地甩开我的手，用狠狠的语气说:“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我本来有所恢复的脸色又变得惨白起来。
但我并没有出声，而是低头沉默着。
大概是因为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不知道他心里藏着那么多怨恨；而且刚刚都已经下了决心，他现在于我不过是个点头之交，被认识的朋友酒后骂个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也算最后一点点的补偿吧，虽然不太好看。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得保证。
——
我很快再度收拾好了情绪，屏蔽掉他刚才那些话，准备离开。但想到给路畅煲的粥还在煮着，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说道：“厨房里熬了粥，如果他醒来的时候你还在，请你提醒一下他吧。”
他盯着我，似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又像是在判断我的话有几分真心。最后低笑了一声：“许久不见，你倒是心放宽了。”
他看着我，眼神格外锐利，嘴角讽刺的意味浓重，“怎么，改成迂回路线了?”
我的脚步没有因此停下来。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走了。”我这样说。
我等电梯的时候，他没有进去，就靠在门框上。我看得见，他薄薄的唇微微一抿，仿佛接下来就要孤注一掷，但又大局在握的样子。他这样我其实很熟悉，每次他决定不惜任何代价要做什么，都是这幅样子。
他之前紧紧攥着我的手，眼神像是要把我完全戳穿；最后他松开我的手，眼神却变得深沉，让我经不住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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