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问题，我一定也问过当年的自己。
我问我自己，齐冀要怎么样，才能喜欢我呢？
但那是过去的事了。
我摸了摸齐申的头，因为他现在生气得很，又委屈。我怕我安慰他起到反作用，于是只好转移话题，“我认识很多小孩子，每个小孩子都和你生活得不一样，所以你最希望怎么和你爸爸好呢?”
他瞪着眼睛看着我，似乎因为我突然说了出一串儿话，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
我于是放慢语速，“你希望你爸爸，怎么样对你好呢?”
谁知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的眼圈是红的，却要义正言辞地反驳我:“你说得不对！张姨告诉我，只要他喜欢你，就会所有事情都对你好的。所以说，好明明是不分‘样子’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用词有些错误，但已经把我反驳得哑口无言，可他也不见得高兴，而是把头埋进了大鲸鱼的肚子里，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的哭腔。
我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又听到这样的声音。
“……爸爸，爸爸都不喜欢妈妈……怎么会对我好嘛……”
一时间我举得自己太亏了。
我明明抱着“享受被追求”的想法，现在却要位为小孩子做心灵鸡汤，安慰这个小豆丁“不要哭了”。
我觉得，他都说到这一步，大概是不可能模糊过去了。
齐申还是小孩子，我不打算长篇大论，也觉得没有什么义务长篇大论。但我也没想走寻常路，齐申毕竟长大后是要到齐冀那个世界的，接受的东西太普通，就容易被淘汰。
我尽量用他懂得道理来说:“你看，我给你两个你喜欢的水果，葡萄和苹果，但你只能选择一样。你选了一样，另一样就会失去了。”
“你爸爸很少和你见面，是因为他要到外面赚钱，这样才能让你住最好的房子，有最好的老师，过最好的生活。很多小朋友是没有这样的生活的。”
我也不去细想这样给他灌输“钱”的概念，是好是坏，齐申又不是真的普通小孩。
而我回B市的第一天，就看到齐冀亲自接儿子，可见齐冀也不是真的不关心他。只是很多东西要自己去体会才行的，作为一个外人，我说这些就够了。
我爸当初就是这样教我的，我确实比普通人活得现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
我把齐申从大鲸鱼上捞起来，抱到自己怀里，连叹气都只敢在心里，我觉得我果然还是心软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又拍拍他的背，慢慢地说:“你爸爸不是不爱你，他只是爱你的方式和别的爸爸不一样的。”
他把小脸抬起来，倔强地问道：“真的?”
我点点头。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罢休，“那你为什么不原谅爸爸?”
“我爸爸也很喜欢你，我看出来了。”他抓着我的衣服，像是有不想承认，“他比喜欢我更加喜欢你一点。”
都说小孩子的话，总是有某一句能直击心灵的。
我看这话不假。
可是连小孩子都知道“好”和“喜欢”是不分“样子”的，我都二十九岁了，怎么会不懂。
否则不会一走，就是五年了。
然而我也没有反驳他，只想让它含糊过去，我摸摸他的头，“哦，是吗，你真厉害，我都没看出来。”
齐申因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愣了愣，紧接着话题就被我轻巧地转开了。
他的情绪渐渐被我安抚，脆弱的那一面慢慢地收了起来。他不想一直窝在我怀里，又不好意思动，我察觉到了，就把他抱起来放回到那只大白鲸鱼上。
我把电影打开，起身又去厨房拿了点水果，顺便要了杯牛奶。齐申喝牛奶的时间很早，因为这么小的孩子睡前喝东西容易起夜，或者尿床。所以一般八点半就给他喝了，九点半再去睡觉。
今天倒是有些特殊，他看完电影得十点了。
送齐申上去睡觉后，我又独自下来看电视。其实我平时的娱乐很少的，不是看看电视就是玩手机，倒是和林林那个死宅学了个九成。我其实很喜欢和别人聊天，也喜欢看书。但是最近越来越没办法静下心来。
时针指向十二点，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刚刚脑海里想的是，齐冀今晚还会不会回来。
摇了摇头，我发现脑子里却全是他这几天的样子，而当年的影子，反而淡了。
我苦着脸，扯动了一下嘴角。
——
第二天早上醒来，是个大晴天。
还好出去玩的不是今天，否则一定会被晒死，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
我想要像往常一样在床上翻了个身，却发现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臂。
我不知怎么的就屏住了呼吸，慢慢的，转过身去。
齐冀。
我看过很多小说形容一个人睡着的样子，更看过很多描写现在这样的早晨，但都不以为意，因为我自己就清楚。事实上早上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被子卷得像咸菜，哪有什么美感。
原来还是有的。
他睡得很熟，我还能闻到淡淡的酒气，大概一个晚上都没怎么动，鸦羽般的头发都安静地别在耳后。他的身体背着光，但是我离他太近，所以连每一根睫毛都能看得清，又长又翘。都说皮肤好，是“白得像瓷”，我却突然觉得这形容太冷**，他的皮肤像雪，细细碎碎，美好得似乎指尖的一点点温度都能让其轻易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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