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扭过头，刚好看到她避开的目光。
我想，我大概是无奈到极点，于是不再挣扎了。
新开的椿记，格局有所变动，但仍是油亮的木椅、木桌，在靠背的上方种了一小排格桑花。这种花普通却漂亮，让人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
店里比较嘈杂。白女士的目光带着疑问，我又笑了起来，拿了菜单递过去，“看看，有什么想要吃的，这儿的味道不错。”
她随便翻开了几页，报了几个名字，又递给了我。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但确实是饿了，点了两个肉菜。趁着上菜的时间，她又开始和我说起话来。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抬起头来，“劳您关心了。我自己经营一家酒吧，过得还行。”
她顿了一下，又开口:“啊，那就好。”她大概是有些难过的，目光稍稍移开，轻声道：“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尽量帮。”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眼神里似愧疚似感叹，轻轻地出声:“是我对不起你们父子俩。”
我移开了视线。
心里肿胀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发酵，慢慢席卷了整个胸腔，又慢慢长出无数细小的刺，绵绵地扎着，让我难受得把眼睛投向了桌面。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不会难过。
她似乎想结束这段沉默，又似乎无从说起，手指下意识捏起放在一旁的皮包。不难看出那双手保养得很好——这大概是我爸努力一辈子都无法提供的生活。
我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已经想清楚了。
她终于又开口：“你父亲......是怎么走的?”
我之前做过心里建设，也并不因此意外，低声道：“我爸是因为车祸去世的。那年我高考，他当久了老师，有老花眼，自己出去买药的时候，出了意外。”
“啊，那你，那你那几年……”
“不用担心，我过得还好。保险公司和肇事者赔了一大笔钱，丧礼的事虽然磕磕绊绊，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我的语气淡淡，“都过去了。”
我的话语里没有责怪的意思，让她并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并不想让她愧疚，也不是为争一口气，只是觉得我与她早就形同陌路，没必要过多交流。
直到吃完饭，她也没有说说她自己。大概是不好提起，我也没问，只是从她的字里行间隐约知道，她嫁了一户人家，男方家生活不错，她也生了一个女儿，其他的没有了。至于她突然来B市，大概也是她之前说的，“陪女儿回来看孩子”。
我们在门口分道扬镳。
——
离开了椿记，我竟然觉得一时没有去处，又不想回家睡觉，隐约记得这附近有个酒吧曾经来过，于是凭着记忆步行过去。
等到了地方，才想起来这儿是附近有名的gay吧，名字很张扬，就是一个大大的“G”。我一时间有些犹豫，最后却还是走了进去。大概是现在时间太早，吧里没有什么人，我到也落得个清静。
我拒绝了一个搭讪，坐到吧台旁，让酒保给我倒酒。
我这辈子，借酒消愁这种事做得很少，虽然酒量不错，但那不过当初几年硬撑起来应酬的结果。而真正意义上的借酒消愁，是我离开齐冀的那晚。
没想到五年后又有了这种念头。
——
“喂，醒醒。”
我是被摇醒的，我真没想到最后会喝醉了去。皱着眉头狠狠按了按太阳穴，睁开双眼，我发现我正躺酒吧角落里的长沙上，然而当视线集中在对面的那个人时，我惊讶得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诶，终于清醒了。”
他有着一张不错的脸，动作又像那些纨绔子弟，靠在猩红色的沙发上，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只细长的高脚杯。然而就是这样轻浮的姿势，脸上是玩世不恭的表情，却让我第一眼就不敢轻视。
他有一双和齐冀相似的，锐利又深沉的眼睛。他配得上这双眼睛。
他是施凛。
——
“哎呀，难道已经忘记我是谁了吗?”他看我盯着他，挑了挑眉。
我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撸了撸头发，又抚平衬衣上的皱褶，勉强收回自己眼里的惊讶，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谁知他突然笑出声来，眼神别有深意。
他不在意我的表情，打量着我的眼神更是有些肆无忌惮，手指转了转高脚杯，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呀，齐总的新秘书，我对你可是非常的期待呀。”
他抿了一口红酒，又示意我桌子上的另一杯。
我虽然刚刚清醒，但并没有拒绝。
他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又开口道:“说起来，我觉得你很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说话间抿了一口红酒，又道：“让我想想，是几年以前？”
他靠在宽大的沙发上，一边手臂搭在椅背，眼神带上了一抹漂亮的醉意，但仍然清算醒，表情像是逗弄着什么小动物，轻佻地歪着头，“啧，齐总的小秘书。”
我渐渐放下了敷衍的嘴角。
我其实并不忌惮他，因为于我来说钱家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所谓的“秘书”不过是个幌子。但我的性格一向来是与人为善的，就算此时心情不好，也不会随意迁怒。
我于是放下酒杯，淡淡地说：“你喝醉了。”
他的表情一顿，居然低声含糊一句“怎么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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