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魔族入侵西洲,颠覆了一整个洲陆啊!
神皇既为中洲之主,怎会放任魔物现身湘州?!
沈元沉声说:“我不知道。”他避开楼孤寒惊怔的目光,艰难吐出几字,“阿寒,撤吧。”
“……没办法了么?”
沈元道:“我,守不住,抱歉……”
“噢……”楼孤寒点点头,发了会呆,笑了一下,“说什么抱歉啊……你已经帮我够多了,这次我来吧……”
沈元越听越不对劲,猛的捉住他的手臂,却抓了个空。
“阿寒!”
好生生站在眼前的人毫无预兆消失,神念神识都无法感受到对方存在,仿佛瞬息遁入另一个空间。
……
神魔古战场仿如沾染了现世的死气,石台阴雾比往日更深更重。
楼孤寒冲入雾障,神魂燃起阵阵灼痛。手心握紧剑柄,不一会儿就被灼成焦黑。剑灵滔天的恨意和愤怒涌进他的魂魄,几乎震碎入侵者的神识。
楼孤寒依然平静,情绪没有被愤恨影响分毫。只是他凝化成形的神魂,从手心,到腕骨再到小臂,全部污浊得不成样子。
“你、干、什、么!”
镇魔剑怒火焚天。
“前辈,中洲天魔降世,求您助我一臂之力……”
“中洲天魔就天魔,与我何干!滚开——”
“如果剑皇前辈泉下有知,他一定也……”
“云销如果泉下有知,早被你们这些没心肝的白眼狼气活了!把手拿开!!”
“……”楼孤寒再无余力多言,镇魔剑灵滔天的恶念侵入紫府识海,把他拉入最深沉不堪的绝望之中。
大荒、剑皇刀圣、谢渊渟……至交好友背叛,辛苦守护的同族抛下家乡一去不还……天魔、天魔、天魔……至死未曾收复故土……残魂徘徊千年不散……
沉甸甸的,数千年的孤独和坚持、期望和失望……
……
“修道为求长生,但镇魔人生来为死。”
“就算我死,总还有人……”
……
“啊,没有人了……”
剑皇身殒,百余年,大荒再无人迹。
……
楼孤寒粗粗喘着气,识海几乎被庞大纷杂的意念压垮。
“不是的,剑灵、前辈……剑皇,他,即便身死,镇魔的执念也一刻未曾变过……”
“那又如何。”
剑灵冷漠说道,“他为人族赴死,而你们,根本不配……你真的想要这把剑?”它尖声笑了笑,满怀恶意说道,“好啊,我,成,全,你。”
“嗡——”
巨大的、阴森森的压迫感,从内到外喷薄而出。
比数千年的执念,更为尖锐绝望……
几乎能够听见,紫府一寸一寸碎裂的声音。
神魂濒临崩溃之时,隐约的,似有人拨动魂契:“我这这里。我陪着你。”
他还、不能,倒下……
识海微肃,魂魄震荡,蓦地脱出神魔古战场。湘南冬雨阴寒,而他手中,已经握住一柄断剑。
“阿寒!”一双灼热的手握住他的手臂。
“没事,天魔……”他挣扎着想要提起镇魔剑,整个人却被断剑带得往下一沉。
好重……
咬牙拖动断剑,楼孤寒道:“祭坛在哪?”
白狐族长脸色几经变幻,狠狠下定决心:“跟我来。”
……
好重……
镇魔剑灵排斥他的存在,剑身重愈千万斤,拿在手里仿佛拖行一座高山……
挥剑都成问题,还怎么镇魔……
楼孤寒一步一停一喘,一步一步,向前。
……
妖巢深处,留守的妖兽还有很多。
数万只妖兽,直勾勾盯着白狐族长和两个人类。
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快点,‘妖王’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现……”
白狐族长轻声道,但也清楚自己催也催不动。看楼先生跌跌撞撞的可怜模样,能站稳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个慢腾腾的动作,“妖王”不负所望,果然发现了他们。
数万妖兽随之而动。
沈元只来得及运转真气张开一层防御罩。还没把白狐族长框进来。狐妖惊怒交加:“就不管我死活啦!过河拆桥吗!!”
楼孤寒心中微惊。他知道沈元肯定不是过河拆桥,而是真气只够保护两个人了。周围还有那么多妖兽,接下来的路他们该怎么走?
沈元道:“你好像问过我,我有什么打发时间的玩意……”
“啊,嗯……”楼孤寒分心想了一下,还是他们刚刚从鳢水村回来的事,他说带沈元去青萝山看日出,礼尚往来,沈元带他去……坟地,看小时候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战乱多年的湘南,正如一座巨大的荒坟。
“看好了。”沈元轻声道。
话音未落,仿佛有极高深的咒语被念诵出声,天地为之一颤。
被阴云笼罩的天空,撕开一痕裂缝。淡弱、无色的光,从星宫倾泻,流过九霄,像雪一样轻盈飘乎,降落到沈元神魂之中,然后逸出、折散,涂满凝黑的土地。
这缕光没有颜色,但楼孤寒就是知道它在那里,守望一切包容一切,随时将要散去。他甚至从淡而无华的光芒中感知到某种圣洁的意味,再看眼前这个人,似乎下一瞬便要乘风而去,或是随风而散。
那种奇怪的怎么也留不住他的感觉又出现了,楼孤寒心头一慌,匆忙握住他的手。
沈元并未说话,又好像天地万物都在听他说话。
中洲九万里江山在听他说话,十四块新生的州陆在听他说话,人族南下千年的时光在听他说话,三百年间战死这片土地的先烈在听他说话,执念未消残魂不散的英灵在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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