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醒着吗?
亚梦无法确定。
她的意识像是被拽到了介于清醒和模糊之间的状态,视野像是罩着磨砂的水晶球,她能看见遥遥站立的蓝发少女,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
腰间小包里的甜心们骚动着,可是她动不了。
腿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可是她醒不过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浸在了深红的水里,鼻腔里充斥着淡淡的腥气,这个味道好陌生,却像是隐隐牵着一条丝线,指向什么久远到这个世界都无法丈量的记忆,她不敢去想。
如果她继续回想的话,就好像这个世界的存在都要被动摇似的。
“不愿意想吗?那我来替你复述可好。”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和浆果女王的很像,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是根本无法被忽略的违和感。
“这是,产房、胎床和羊水,是所有生命诞生时的味道。”
“这是,畸形、难产和死胎,是未降生便死亡时的味道。”
声音缓缓叙述着,随着她的声音,亚梦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疼,喉头哽咽,鼻子发酸,像是有什么人想要借着她的身体大哭一场。
那人指给她看痛和绝望,而她除了这些词汇单调的发音,别无所知。
“为什么是我?”她问道。
“你既不愿回想,又何必再问。”声音似乎失去了耐心,于是亚梦看见一个巨大的、水母一样飘摇的虚影,沿着她的视线上缘,向很远的地方飞去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影子,指尖却引动了猩红的丝线。
视线一瞬清晰,那不是水母或花朵,是猩红宝石为水面一层层折射的虚影。
她唤醒了恶魔。
当绫小路琉璃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空中被锁链交绕的猩红宝石忽然光芒大炽,几乎笼罩了整个天穹的巨大深红色法阵在刹那间降临击碎所有锁链,法术回路沿着云涡盘旋而下,汇作一线流光击破空气直指她的心脏。
不过一瞬。
直到黑曜石化作的巨大冠冕立在她身前将所有攻击尽数接下,直到少年揽过她的肩膀,抱着她飞跃至十几米开外落下,绫小路琉璃才来得及意识到刚刚她似乎与毁灭擦肩而过。
她才来得及思考:我刚刚,是不是差一点就死掉了。
“……赶上了。”月见山圣将她放回地面上,气息微微动摇,绫小路琉璃看见他的双眼中是与宝石一般无二的猩红。
她望向天空,无数飞旋的花瓣汇成监牢,水流在其中盘旋,一层层剥离下猩红宝石中的邪狞气息,而所有被剥离的污秽,都被巨大的南瓜灯一口吞下。
伙伴的到来让绫小路琉璃稍稍安心了些许,她看向浆果女王,对方似乎对这一击没能达到应有的效果感到相当地吃惊和失望。
“不可能——不可能,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挡下这一击,即使是皇帝也……”浆果女王的独眼在手持长剑挡在绫小路琉璃面前的少年身上游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人愿意为你做到这一步。‘另一个我’,你可真令人讨厌。”
*
视野不过清晰了一瞬又再次模糊,亚梦的意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任由自己沉入混沌。她怔怔地望着自己不停颤抖着的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
世界在她眼前模糊而混沌一片,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又是太过清晰。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牵动了丝线,清晰地感受到某种力量沿着这丝线侵袭入身体试图掌控她的行动,却在靠近心脏的瞬间,被另一种巨大而温暖的力量阻挡退却。
然后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消退的同时卷挟去了自己四肢的力气,让它们在无数回路中被放大,最终成为了足以牵动巨大阵法转动的力量。
如果月见山同学没有出现的话……日奈森亚梦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想象。
而一手促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口吻中满是不屑掩饰的幸灾乐祸:“你看看,你差点就杀掉了你的朋友。你说她,还有她身边那个豁出性命都要保护她的男生,他们会原谅你吗?”
“而我不一样,我会原谅你,我会给你你缺少的一切,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
她的声音像是一柄鹤嘴锄,一点一点,将悬崖边缘的亚梦唯一能够支撑自身重量的石块,敲成碎裂的粉末;一点一点,让少女蜷缩进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当中。
她的声音让亚梦觉得好累。甜心们焦急呼喊的声音只在耳边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不见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退却,一直退回内心深处,一直退回创世之前的空虚混沌、渊面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周围沉成了一片死寂,直到所有的东西都退远淡去,广阔的黑暗之间,只有少女的声音。
不行……
不能就这么放弃……
即使在无边的压抑绝望之中,少女仍未放弃呼喊。
我的朋友们还在等我。
我还要,回到他们身边。
恍惚之间,少女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忽然,少女听见了回音,那一声声呼喊跨越了亿万光年般遥远的距离,终于回到了自己身旁。
随即,无数的回音涌了起来,如同飞鸟振翅一般,“扑啦啦——”地划过她的周身,那就像是鸽群飞向黎明天际的声音,她几乎能够看见它们的身影投下水灰的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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