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这一幕很生动吗?”朱瞻基回头,看向脸色越发苍白的小锦鲤。
于谦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这本该是雄鹰才能做出的行为,谁能想到一只迷路的鸽子,也能做出这般神奇的举动。”
朱瞻基却是摇起了头:“你只顾着看鸽子,那只气鼓鼓的河豚,有注意到吗?”
于谦愣了一下,然后说:“河豚有毒,水中颇多鱼类,却是喜好食用河豚,甚至成瘾。想来,这只白鸽也是成瘾了。”
朱瞻基再次摇头:“你没觉得,这只河豚,就如同大明的那些腐儒清流一般吗?”
君子六艺是好的。
仁义礼智信也是好的。
这些就如同河豚的肉一般鲜美。
但是那些人,却不是好的。
他们就像河豚身上的毒一样。
道理是相同的,但是用的人不同,所产生的后果,就会有天壤之别。
不能因为菜刀能杀人,你就不让王屠夫剁肉。
这是不讲道理。
朱瞻基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始终认为,儒学是有益的,至少对于他现在所处的统治阶层来说,是大有益处的。
但是掌握儒学解释权的那帮子腐儒清流,却是坏坏的。
他们不但敢于用所谓的真理,去对抗统治者,还会用那些歪曲了的言论,去麻痹带坏百姓。
大大滴坏!
于谦似有所感,他默默的看着皇太孙:“您要对山东那家动手……”
于谦的声音很小。
且带有着浓浓的惊恐。
若是当真动了那一家,他不敢想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也不该想,这天下间,靠着那一家吃饭的人,会被激起多大的怒火。
只怕,奉天殿都要被再次点燃……
“谁说我要对那家动手了?”朱瞻基翻了个白眼,鄙视的看着于谦:“你们这些人,到了要对付某个人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会想着要从肉体上消灭他们?”
难道不是吗?
胡破明、胡复南那些交趾前朝余孽,难道不是被从物理层面被肉体消灭了吗?
于谦一时无语,却无可奈何的摊摊手道:“下官这辈子,大概是都绑在您身上了。您那些想法,下官大约也明白了些,您说不对付那一家,下官却是不信的。”
我都是您的人了,您还不交心?
当真就光走肾了?
于谦委屈而又含蓄的提醒着皇太孙。
朱瞻基眨眨眼:“我也没承诺,不会动一动那家人。但一直以来,大多数人都想错了方向。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从根源上消除那些影响。”
说着话,朱瞻基也在默默的关注着于谦的变化。
于谦是纯正的不能再纯正的儒家学子。
他们家就是干这个事情的。
一家子的经学大家。
严格来说,也算是靠着山东那家吃饭的。
所以,他想要知道自己身边这些人的看法,或者说会选择怎么站队。
幸运的是。
朱瞻基并没有从于谦的脸上看到反对的表情。
甚至……
有些兴致勃勃?
于是,朱瞻基默默的点点头。
赏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还是一身热血!
还是大明的爱国青年!
所以,他开口交底:“他们之所以掌握天下文脉,是因为他们掌握着这数千年的经典解释权。想要回溯正流,复辟圣人纯正的言论,需要将他们满口的之乎者也破除。
要让圣人的教世言论,能原原本本的让百姓听得懂,而不是夹杂着他们那些人的私心。
所以,我欲行白话!”
于谦顿时震惊,却也有些不解:“白话……便是我们日常所说的话,这……如何能改变眼下局面?”
朱瞻基呵呵一笑:“届时,从朝廷自上而下,用最简单的话,来说清楚一件事情。用最简单明了的话,解释圣人的言论。
往后,若是推进顺利,我还要让科举,也去除那些之乎者也。那些整日里,考了无数遍的圣人言论,要少出现。
一个个后学之辈,有什么资格去解释圣人的言论?我们都活在当下,科举就该考当下的事情!时事,时政。”
于谦的嘴,几乎能将整座南海装进去。
他现在满脑袋,如有一根大棒,在不停的敲打搅动着。
震得他心惊胆战。
他无法想象,当皇太孙现在所说的,针对科举要做的改革实现。这大明且不说会不会分崩离析,就是那些儒教、儒家中人,怕是要撞到午门城墙了吧。
朱瞻基又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于谦,继续道:“六部三司都要参与出题,分卷分部门参与科举。你想当什么样的官,就去考什么样的题。
而不是圣人说什么,你就去考什么。
户部就该出计算钱粮、统筹天下的题目,兵部就该出行军作战、后勤补给、战略思维的题目,刑部必须出大明律法的题目,吏部、礼部、工部,都该如此照办。
等到这些人都用了白话作卷,针对各衙门答卷做题。
那一家自然不攻自破!”
原本于谦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清除了太孙的想法。
他以为,太孙是要破除儒家带来的坏的影响。要将圣人言论的解释权收归皇室所有。
要天下的读书人,都少些之乎者也,认认真真的去思考,现在的大明,以及未来的大明,该如何发展。
但是现在,当皇太孙的最后一番话出口。
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还站在山下。
皇太孙却已经是登上了泰山顶。
皇太孙的这番言论,是要将整个儒家的统治根基,给彻底的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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