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像做嫁妆似的拿起女红,穿梭多少针都愿意。
橘黄色的灯光下,姐妹两人默默无语,只有织针窜梭,编织着她们秘密心愿。
几年前这样的夜晚,她点着蜡烛苦读,为了远走高飞的理想;如今电灯常明,她在灯下织围脖,她的理想变得很小,那就是与某个人静谧相守。
脖子酸了她就抬起头看看窗外,窗外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然后又低下头来,继续编织,一针针,一行行,围脖在一点点变长。
最能熬夜的妹妹已经躺下了,睡得酣沉,她独坐灯下,她的技术还不成熟,又要织出满意的样子,所以织得很慢,所以熬夜很晚。
凭感觉快十二点了,她却毫无睡意,想到第二天还得上班,这才把针线缠好,放在枕边,把灯一关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都是围脖,围脖。
早晨上班时,她把针线装进背包里,就像当年上学背书包那样背着针线上班。
干“私活”是绝对不可以被校长发现的,校长每次开会都重点强调:“女老师们,给你们孩子大人织的毛线活不许拿到单位来,难道你们做棉衣棉裤也在学校?学校成了加工厂?你们那么爱做针线,回家可劲做,别来上班了”。
爱织毛线活的总是那么几个人,她们这耳听那耳冒,照织不误,只不过给校长个面子找地方织,或者背对着门织。
但耳朵肯定要随时听着门,如果门悄悄被打开却没人进来,那就是有人趴在门口往里查看,这时不必回头,把针线搂在胸前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带上了,她们再把针线拿到上面继续织。
红梅在学校织东西这是第一次,但织起来就欲罢不能,利用一切零碎时间见缝插针。
为了不被校长侦查,她躲进了迷你教室,整个下午都坐在那里,看一会儿录像后,就拿出围脖织。
这里没人来,没人管,她放心大胆地织。
但小屋越来越冷了,织一会儿手指就不灵活,她就抱起那个小小的热水袋热热手,她觉得手指太凉把热水袋都降温了。
除了冻手最遭罪的还有脚,脚们的受冷过程比较迟钝,开始是凉,接着是麻,然后无感,可是终于像猫咬似的疼起来,这才是它们的极限反应。
这时,她赶紧站起来,发现腿又麻了,一双腿,一双脚,不再听她的使唤,她拖拉着进了工友大爷的小屋,大爷怜惜地说:“快坐在炕上暖暖”。
温暖的小炕把滞涩的血液疏通起来后,她又回到小屋。
布莱克第一次发现她编织时,又惊又喜,粘过来坐着,摸摸毛线,问:“给谁织的?”
她笑而不语,手上如梭,她的功夫开始熟练了。
他刨根问底,一遍又一遍,“告诉我,给谁织的?”。
她就是不告诉他。
他问不出结果,幽幽地说:“到底谁那么有福气戴这个围脖啊”?
她:“他不是福气,他是傻气”。
他又复活了:“我就喜欢黑色,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喜欢”。
她:“别自作多情,谁说给你的,我说了吗”?
他:“不是给我的,给谁的?你在我眼前含情脉脉地织围脖,你不给我?你胆子挺大”!
他的眼神蓄满了嫉妒,脸都红了。
她不说什么,把织好的一截围脖搭在他的脖子上。
端详了一阵,要拿下来,他紧紧地按着,看着她的眼睛说:“别熬夜太晚,织出这么长了,那得熬多晚才织出来的”?
说着把自己的手凑近嘴边哈了又哈,把她的小手握了进去,放在他唇边:“回北边办公室吧,这里太冷了,你再不听话,我生气了,这个围脖我也不戴”。
他虽这么说,但心是矛盾的。一方面心疼她挨冻,希望她坐在暖融融的办公室里,可他走到门口的刹那,又渴望见到她。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两腮冻得煞白,脸颊冻得绯红,他们总是以这样的画面相见,见到她是他一路奔波到这里的动力。
天越来越冷了,他的衣服却没变换,单薄得有些寒酸。
往这来的路上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就顶着奇特造型进来了,脖子到衣领那里裸露着,冻得通红,这就是她夜以继日加班加点的动力。
她要尽早让他戴上围脖。
第一团线织进去了,第二团线进入倒计时,看来妹妹估算的两个月会提前完成。
已经飘了几场小雪,像沙砾扑打着脸,他的脖子更红了。
看着他的脖子,她总能想起家里曾经养过的“秃脖子鸡”。寒冬腊月,它的脖子有一截没毛,一根毛都没有。
他就像秃脖子鸡,这个比喻令她觉得好笑又很心疼。
所不同的是,他似乎真不冷,从脖子里还冒热气儿。
就那样傻傻的出现在门口,灿烂地笑着,哎,真是个冤家!
十二月刚来就突然降温,真正的冬季来临了。
这天中午就开始飘雪,鹅毛似的雪片轻扬着。放学的时候,操场喧腾一阵,然后陷进沉寂,只有雪花飘落着。
他往窗外看了看:“不骑车了,我送你走着回去”。
他们一出门就闯进了雪白的世界。大道上行人稀少,即使对面相遇,也都是低头赶路。
他的手好暖,紧握着她的手往石桥走。她穿了件红色的棉服,棉服帽子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的,露出一张圆润的红苹果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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