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群臣横下心,坚决要伏阙谏诤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惜失去身家性命。
陛下,你若不怕政治危机,就继续躲在寝宫装死吧!
不知何时,场中响起了啜泣,俄而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
大臣循声而望,见吏部主事一边流泪,一边撕肝裂胆的呼喊。
众人不由暗想,只有把动静搞大点才能让陛下忌惮。
大伙都是做官的,谁还不会假惺惺掉眼泪呢?
“呜呜呜,陛下,你要主持公道啊!”
大臣强抑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哭在夜雨笼罩的皇城,哭在天下最有权势的地方。
哭声像是会传染,群臣嚎啕大哭,哭天喊地。
有人颤栗的发出乌鸦般哀鸣的哭泣。
有人想起陇西李氏的凄惨,不由悲痛欲绝,哭到昏厥。
有人甚至哭咳出大片血迹,肺痨晚期,一命呜呼。
大雨慢慢停歇,哭声响彻在皇城。
可皇宫依然无动于衷,武则天甚至没派内侍前来安抚,任由衮衮诸公哀嚎。
夜色越来越深,鼓楼钟声响起,子时了。
群臣哭得嗓子都沙哑了,心中有股冲动想冲进大殿,但他们知道,一旦冲进去就是谋反。
陇西李氏悲惨的下场才刚刚发生。
嗡嗡嗡——
啪!
监察御史萧邺一掌拍在脸上,拍死一只蚊蚋,脸颊也被叮咬出一个小包。
临近初夏,雨后的蚊蚋如春笋般汹涌,实在是恐怖,周遭嗡嗡作响。
群臣苦不堪言,这小东西最是恶心!
在府邸有蚊帐蒲扇、艾蒿香料还好,现在只能到处挠痒,煎熬至极!
“呜呼哀哉,口衔钢针锋,力洞衲衣袭,啾声先计议,著肉便嘘吸。”
萧邺整个人蜷缩着,郁闷烦躁,脖子脸上起了十几个大包!
一个满脸褶子的大臣更甚,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肿,夹杂着血丝,望去煞是恐怖!
他沙哑着嗓音道:
“唉,和蚊蚋促膝长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化都没用!”
“这东西无情无义,天生吸血,逮人就咬,某人就跟蚊蚋是同类啊。”
嚯!
群臣相继点头,张巨蟒就是这种狠毒无情的吸血鬼。
陇西李氏招惹蚊蚋了么?
没有!
碍到它了么?也没有!
就因为身上血肉多,它就要过来咬?
实在是丧心病狂!
“杀了它!”
有大臣怒发冲冠,手指狠狠碾着蚊蚋,就仿佛在折磨张巨蟒一般。
等蚊蚋死翘翘了,他眼神才露出一丝快意,这种居高临下操控张巨蟒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精神得到极大的满足。
时间缓缓流逝,御道上寂静一片。
有官员早就心生退意,可说好誓死不退,谁敢主动离开?
幸好人多,蚊蚋不会单独叮咬一个目标,要不然真有可能被活活咬死。
……
天边泛起鱼肚白,几百个大臣相互靠着睡觉。
“铛!”
“铛!”
“铛!”
悠扬的钟声敲响,皇城外没参与伏阙谏诤的官员鱼贯而入。
他们走过御道,目光扫视着这群面色红肿的可怜人。
娄师德恭声道:“崔相,要不要先回府休息。”
“不必。”崔玄暐表情平静,起身往朝殿走,“参加朝会,请陛下给个公道。”
所有大臣拖着疲惫的身躯,浩浩荡荡往朝殿走去。
咱们受了一夜的委屈,岂能不讨要一个说法?!
庄严的朝殿,群臣排好班列。
武则天高坐御座,神清气爽,状若无事的说道:
“朕知道诸位爱卿心念着国事,但身体要紧,不能子夜就上朝嘛。”
竟然敢跟朕玩伏阙哭谏这一招?
可笑!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她威声道。
最前方的崔玄暐出列,愤愤道:
“陛下,张巨蟒抗旨犯了死罪,还在陇西郡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杀戮,请诛其九族!”
武则天面不改色,淡淡开口:
“非中山王之过,圣旨晚了,没有准时到达陇西郡,他何来抗旨一说?”
“陇西李氏谋反,必须诛族,中山王作为神皇司司长,有先斩后奏之权,他所作所为并没有逾越律法。”
什么?
群臣大骇!
好无耻的说辞!
偏偏还找不到反驳之处!
“陛下。”萧邺出列,神色有些狰狞,厉喝:
“传承千年的陇西李氏覆灭,陛下何以堵住悠悠众生之口?何以止住沸腾的民怨?”
武则天神情平静,视线极其尖锐地望向他。
虽然除去了这个根深蒂固的蛀虫豪门,但造成的负面影响很难根除。
毕竟李是大姓,何况曾是国姓,在民间地位太高崇了。
萧邺眼底泛着冷笑,言辞激烈:“陛下,如今唯有诛杀张巨蟒,以泄民愤。”
“请陛下诛杀张巨蟒。”
“请陛下诛杀张巨蟒!”
“请陛下诛杀张巨蟒!”
“……”
群臣义愤填膺,声音洪亮。
武则天环视大殿,脸色陡然变冷,大叱道:
“尔等身上臭熏熏的,当这里是什么?这是朝殿!枉诸位高居庙堂,连仪态都不顾了么?”
群臣面面相觑,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怒火。
咱们淋了一夜的雨,被蚊蚋叮咬一夜,不就是为了劝谏你么?
你哑口无言,却偏偏要拿这个转移话题!
“尔等若缺朝服,皇宫给你们采办。”武则天神色阴沉,吼了一声:
“退朝!”
可就在此时。
“臣有事奏。”
鲍思恭持象笏出列,迎着一道道目光,神情凝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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