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衣淡然颔首，表示礼貌。
赤骁也不在意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只在他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疑惑开口，
“不知神医谷少谷主到我赤月山庄来，所谓何事？”
顾寒衣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庄主赤峰，长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
因为中了剧毒，赤峰的脸色有些灰败，眼窝深陷，骨瘦嶙峋，瘦削的身子看着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无事，只是途经赤月山庄，久仰赤峰庄主的威名，故来此拜访一番。”
赤骁面色疑惑。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但他对这个刚出江湖不久的少谷主并不熟悉，所以也不好妄下论断。
顿时厅堂里三人沉默下来。
在这有些压抑的氛围中，赤峰注意到顾寒衣的打量，面色无异。
只时不时咳嗽几声，粗噶嘶哑的声音仿佛破风箱似的吼着。
赤骁面色一紧，
“爹，最近您的身体怎么样？”
之前他去外邦，也是为了寻找圣雪莲的下落。
可一连两个月的时间，一无所获。
赤峰虚弱无力地摆了摆手，
“老毛病了，爹没事。”
赤骁攥紧了手，忽地想到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顾寒衣。
“听闻神医谷医术无双，不知少谷主可否为我爹看看？”
顾寒衣轻扣桌面的指尖微顿，赤峰庄主咳嗽的声音也适时小了下来。
缓了一会儿，他才扯着沙哑的嗓子出声，
“骁儿，不可无礼，爹中的毒必须要圣雪莲才可救治，你莫要为难少谷主。”
赤峰面色平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
倒是赤骁，听到他爹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看了顾寒衣一眼，
“倒是我唐突了，还请少谷主勿怪。”
顾寒衣听了父子俩的对话，良久唇边溢出慵懒散漫的轻笑，
“庄主和少庄主多礼了，寒衣并未生气。”
“不过赤庄主所言不假，寒僵蛄伴随圣雪莲而生，若要彻底将它从身体里引出来，除了圣雪莲也别无他法。”
听到寒僵蛄，赤峰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猛地一收紧。
脸上表情丝毫未变，看着顾寒衣的眼神却比之前幽深暗沉。
“赤庄主中此蛄已两年之久，想必身子早已衰败。”顾寒衣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瓷白的杯沿，语调缓慢，
“若是不尽快找到圣雪莲，庄主恐有性命之忧。”
话落，赤骁瞬间变了脸色。
“爹！”
他惊叫了一声，面色凝重。
反而赤峰的表现，倒像是中这毒的人不是他。
慈爱的目光落在赤骁身上，赤峰似感慨道，“你已经长大成人，爹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要能再看着你娶亲生子，爹即便就此西去，也就知足了。”
赤骁面色不赞同地看了他爹一眼。
赤峰却不打算放过他，
“此前听说你对那沈姑娘颇有好感，不知何时带她回来，让我跟你娘过过目？”
顾寒衣摩挲杯沿的动作顿住，黑长的眼睫一下一下地颤动着。
眼睫挡住的眸底，雾气渺茫。
赤峰的话语间无一不体现对儿子的包容和宠溺。
赤骁一边因为自己父亲的重病感到担忧焦急，提到他心爱之人，也不似以往那般兴致勃勃。
反而表情有些奇怪的僵硬。
他木着脸转移话题，
“爹，我还是明天就出去吧，到江湖上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圣雪莲的下落。”
一点也不想提及自己的婚事。
赤峰眸底神色一暗，开玩笑地说道，
“之前明明是你天天念叨着要把沈姑娘娶回家，怎么现在却这么扭捏了？”
“难道是你小子移情别恋了？”
说着，赤峰像是被这个猜想气到了一样，猛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若，若真是这样，爹说什么也饶、饶不了你！咳咳咳——”
赤峰咳得很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赤骁一下就慌了手脚，立马上前为赤峰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手拍着他的背，帮助缓解咳嗽。
“爹，我没有！您别生气！”
一顿兵荒马乱之后，赤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缓过气来。
这么一折腾，他的脸上倒是浮起了些许红晕，看着比之前那苍白憔悴的脸色健康不少。
两父子一阵忙乱，顾寒衣皆神情自若地端坐着。
连应有的关心问候都没有一句。
不过赤峰父子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倒是赤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对顾寒衣道歉，
“抱歉少谷主，让您见笑了。”
顾寒衣淡然地牵起唇角，声音缓缓落下，
“无妨。”
随即半垂着眼帘，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不知少庄主的心上人为何人，竟然让庄主也如此挂念。”
提到自己的心上人，赤骁先是面色一红，想到自己来这里之前女孩对他说的那些话，脸色又白了下来。
随即苦笑地朝顾寒衣摆了摆手，
“不过是我对沈姑娘单方面的纠缠，她对我并无男女之情。”
说罢，他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招了人来把赤峰送回房间。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说是自己单方面纠缠的时候，坐在他对面一直保持平淡表情的少年，忽地展开一抹笑意。
仿若簌簌融融的落雪天气忽地放晴。
一抹耀眼灼目的暖光从天边的云层穿透而下，照射在地面的雪层上。
似冬日冰雪初融。
可惜，这一幕除了站在顾寒衣身侧的影二瞥见一分，其余人并没有看见。
待赤骁送他爹回了房间，走到厅堂时发现顾寒衣还坐在那儿。
不免有些好奇。
但这人不走，他也不好出口撵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少谷主舟车劳顿，不如在赤月山庄住下，暂时休整一段时日再启程？”
顾寒衣仿佛这才回过神来，顿了顿，唇边漾开一抹笑意，
“多谢少庄主好意，不过我本次来仅是来拜访一番，现在赤峰庄主身体不适，我也不便多留。”
见他确实无意留下，赤骁也不强求。
只客气地送顾寒衣出了庄子。
赤峰站在赤月山庄最高处的楼阁上，目光冷漠地看着底下渐渐走出庄子的几人。
良久，他冷漠地出声，
“沈芙萝现在在庄内？”
“是。”
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声音回道。
赤峰暗沉着眼，搭在窗棂上的手青筋暴起。
“想办法让骁儿知道圣雪莲与她有关。”
看着底下往回走的男人，赤峰眯起了眼。
骁儿，你可莫要，让为父失望啊！
骤然间，赤峰身上暴增的气势，让暗处的黑衣人都躲闪不及，一个接一个半跪下来。
现在的赤峰，可一点也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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