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月恒在被子里闷得喘不过气,刚想冒出来换口气,听见曹忠腾和春梅向尹振临行礼,又憋着气缩了回去。
太丢人了。
投入地搞了一回无比悲壮的生死别离,结果什么事儿也没有,翁月恒觉得自己没颜面再见他了。
尹振临在榻边坐了下来,把她死死拽着的被子拉开,温柔地问她,“疼么?”
翁月恒聋着眼皮咬着下唇,认真感受了片刻,答道:“有一点儿,还算能忍。妾身原本以为折个胳膊应当挺疼的,其实也不过尔尔。”
尹振临觉得有点可笑,谁告诉她胳膊折了,“没折,就是脱位了,正过骨养养就成了。”
翁月恒翻着眼白子乜曹忠腾,对他的夸大其词表示不满。
曹忠腾自知理亏,躬身擦了擦袖子,腆着脸对翁月恒讪笑,“儿子出去瞧瞧秋霜姑娘给您煎的药煎好了没有。”
说完拉着春梅退了出去,临走没忘了带上了门。
尹振临反手触了触她的额头,没发烧,是个好征兆。西厂地牢里故意致人脱位的事常有,虽然痛楚不及打折了那般,疼痛也是极其剧烈的,连七尺大汉都难忍得咆哮出声。她倒好,不声不吭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是被吓撅过去了,真是个稀奇的人。
翁月恒方才在被窝里闷出了一头细汗,衣衫也贴在了后背上,黏腻腻的十分难受,她暗暗扭了扭,劝他,“听曹公公说您一夜没阖眼,趁现在没事快去歇会子罢,妾身□□梅进来擦擦身也歇息了。”
“我给你擦。”
翁月恒整个人都僵住了,茫然地看向他,“您说什么?”
尹振临没回答她,自顾自从小暖炉里提了壶热水倒在盆里,沾湿了干巾子再拧干,巾子在手背上试了试热度,待到不烫手时才拿回来,她的直领子开襟衫为他提供了不少方便,随手一扯开就露出了主腰。
翁月恒不敢睁开眼,温热的巾子擦去了颈上覆着的薄汗,说不出的舒适。
她先是咻着气难为情,慢慢品觉出些不对劲来,尹振临下手温柔,动作却是十分生疏,像是没干过伺候人的活计似的,这不能够啊,即便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提督大人,往前倒多少年前,不是也得从禁宫底层的小碎催干起么。
翁月恒纳闷,睁开眼试着问道:“夫君,您提督西厂之前是在哪个宫里头当差的?怎么从没听说您同哪位后妃娘娘之间关系熟稔?”
所以说不能卸下心理防备,碰上这么个问题海样多的女人,三两下就被探得个底儿掉。那些尘封了的陈年往事早已变成了发黄发脆的纸张,泛着一股子霉味,在空气中抖三抖就随风而去了,尹振临低着头用湿巾子打圈儿抹过她的肩头,不咸不淡地反问她,“你打探那些个做什么?”
翁月恒耍无赖,自吹自擂不嫌脸红,“妾身都舍身为您挡箭了,还不配问问您的过去么?万一您在宫里还存着些个什么风花雪月的,妾身心里头有个底也好。”
后妃和太监之间的风流韵事可还真不少。说起来也怪不了谁,一个爷们儿配了成百上千个太太,就是一天轮一位也得转个两三年的。深宫里寂寞的闺怨如万丈深渊,无边寂寥寻不着出处,碰上个可人意儿的标致太监,相互间递上个慰藉,暖一暖冬日里寒凉的心,换一宿安眠罢了。
尹振临一听气得起钢火,不提舍身挡箭这一茬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敢说,要不是她匹夫之勇,不管不顾地就从疾驰的马车上往下跳,怎么能摔脱臼了胳膊肘,还吓撅过去躺了一天一夜。
气过了又是庆幸,要不是她这般贸贸然行事,他也不能知道,她对他能付出到这般以命相就的地步。凡人庸庸碌碌活了一世,有几个人有幸能得到旁人如此真心的对待,何况那个人还是要与他相守一生的妻。
他心里觉得温暖,满肚子的气自己排解排解就撒没了,那种人人都知道的经历,对她吐露一些也无妨,“初入宫时在慈庆宫办差,不多久就进了司礼监,直到恭怀太子设西缉事厂。”
翁月恒听得咂舌,“您还是恭怀太子的心腹哪?怎么没听老爷提起过您。”
尹振临把她另一侧肩头的衣衫拉开,淡淡道:“不过是给贵人干杂差的小碎催,哪里入得了太子太傅的眼。”
慈庆宫是太子东宫。相传恭怀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恭怀太子薨的时候,因太子妃无子,太宗皇帝拟好了让太子妃陪葬的圣旨,孝诚皇后心疼太子妃,传说帝后关起门来大闹了一场,祖制大义拉出来好一通说,还没分出个所以然来,慈庆宫就来人禀报了,太子妃追随恭怀太子去了。
怎么瞧,太子妃都不像是会和太监纠缠不清的。
那宫女子呢?听说也有不少太监和宫女结对食的。
翁月恒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了,在集贤楼的时候,他说过只碰过她一人,就相信他罢。即便话是假的,他真结过对食,过去的事紧抓着不放也没意思,只要往后就她一人,那就够了。
她决定不去细琢磨思量了,兴许尹振临是在高位太久了,这么多年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人服侍,伺候不惯人了,倒是也能说得过去。
翁月恒转了个话头,胁肩谄笑地觑他,“您看我这胳膊都折了,等闲动不得的,您就别再找借口赶妾身走,让妾身安心留这儿养伤罢,万一路上颠簸有个不好,回头再落下残疾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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