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赤胆忠心的周律
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说身为臣子，直言去挑破皇家忌讳绝对是为人臣子的大忌，不过，眼下太子一系已经山穷水尽，卫皇后母系外戚一族也已经日暮西山，他，周律又何必怜名惜身？
这其中的关节和厉害，他和张贺还在商议之时，尚且不能明明白白的分说。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为大汉功勋世族出身的他明白，官宦之家出身的张贺也很清楚。
只是，出身太子府的大汉皇家嫡长孙，自幼锦衣玉食的君侯刘进，恐怕还心存奢望，如果在这危急存亡之秋，君侯还抱着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等人被株连三族尚不足惜，恐怕只是太子殿下一脉的血食从此断绝，那么周律他绝对是大汉朝最大的罪人，也辜负了太子殿下数十年来的恩遇。
此时，满目苍然的周律，默默的看着平日里对自己极为礼遇和敬重的君侯刘进，他冷静的眼神中，似乎也带了一丝怜悯。
如果，当然假如这世上有如果的话，他周律，又何必做这在主上心头扎刺之人啊？
早在今夜东观殿中三人密议之初，周律和张贺在殿外就严词吩咐从人们，绝不可进内打扰，这个时节，原本明亮如昼的灯山由于长时间无人前来添加灯油以及挑动油芯，不知不觉间，如山般的博鳌灯山上，一盏盏的油灯逐渐熄灭。
仅余的几盏孤灯，仍旧顽强的燃烧着，只是昏黄的灯火随着夜风摆动，一如这今夜的太子府般，风雨飘摇。
一直陪侍静坐一侧的张贺，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后，他上前半步一把搀扶起瘫软在地的刘进，声嘶力竭的大喝道：“君侯，勿要做如此小儿女之态啊！”
如同失魂落魄一般的刘进，此时两眼的目光散乱，面容一片清灰，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张卿啊，此话如此轻巧，可是进身负太子府上下近千口人的身家性命，又怎能轻视？又怎能不凄惶？”
面对刘进幽幽的几句自吟似的话语，张贺竟然无言以对。
是啊，君侯毕竟年轻，如果指望他一人的肩膀就能挑起太子府这幅如山倾的重担，真的是强人所难啦。
周律轻叹了一声，挤开木然无语的张贺，朗声道：“君侯此言，实大谬也！”
说罢，他直起身来拱手向天，眉毛一扬，继续大声说道：“我大汉自高祖皇帝以微末之身起于沛下，斩白蛇，起义兵；赋大风，诛暴秦；披荆斩棘，百战不悔！就是对阵强横如一代天骄的西楚霸王，高祖皇帝虽身处劣势，据巴蜀励精图治却不自怜自哀。约法三章，收关中父老之心；屡败屡战，终垓下一战覆灭楚项！从此定鼎我大汉江山万万年!”
随着周律这番如同黄钟大吕一般的言辞，铿锵之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的砸在座中两人的心头，只见原本如同一滩软泥一般倒在席上的刘进，此时的他腰背笔直，青筋毕露的拳头紧握，双目之间神光濯濯，再绝无一丝颓废之意；激动的面孔涨红的张贺，早已拔剑在手，于殿中往来奔走，如果不是他心头还有几丝清明，牢记三人此刻密议的话，恐怕早已对月狂啸！
“处逆境不自哀，居劣势不自苦！先人创业不易，我等后人岂能落于先人乎？”宝相庄严，意气风发的周律在殿中长袖一摆，转身质问道！
刘进和张贺二人，早已离席起身，皆是躬身拜下。
“进，愚鲁无知。如果不是周卿当头棒喝，大言警醒，进，早误矣！”刘进一脸振奋的看着周律，他索性再次拜谢道：“周卿乃国士也！可为进之良师，先生，请受进之一拜！”
笑眯眯的张贺，不仅在旁捋着下颚几缕不多的胡须观礼，还一脸欣慰的赞叹道：“善！大善啊！”
周律可不敢承受刘进的大礼。
他上前一步搀扶住刘进欲待再此拜下去的臂膀，语气诚恳的说道：“君侯切莫如此，律，只是尽臣下本分，满腔碧血以报太子殿下的恩德和君侯您的恩遇罢了。所以，为师求教之说，就勿要再提。”他肃手朝旁边站着的张贺一摆，正言道：“张宾客之品行学识就远超于我，律，于君侯当面，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不等刘进还待继续拜谢，他转身扯着还在摆手谦虚的张贺，一起扶着刘进再次落座后，凝眉思索了一会，才沉吟着再次开口道。
“君侯在上，请听律进言。嗯，律和张兄已商议再三，反复推算，我太子府眼下已毫无一丝胜算，君侯以为然否？”
刘进平静的点了点头，示意周律继续。
“君侯，张兄，虽然说天命如此，但是我等绝不可束手待毙。”他盯着一脸静听的刘进和满脸严肃的张贺一眼，继续说道：“律之所说绝不可束手待毙，不是说我等还要继续为太子殿下做些什么。我等之人深知，眼下的太子府，内，兵尽粮绝；外，大军围困，从大势上而言，我等已经没有任何条件再次去谋求什么。”顿了顿，周律压低了点嗓子，身体前倾。
“律和张兄计议，欲为君侯血脉皇曾孙殿下谋求一丝安身之道。苍天有眼，若能为太子殿下一脉留存一丝嫡亲血脉，未必就不可行。”
“啊？”刘进眼睛里的精光曝显，他激动的低呼了一声。
“周卿……周卿可有胜算？”
周律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实乃逆天之举，又何曾有胜算可言？”
闻听周律这话，刘进他又岂能甘心。他一把攥着周律的袖子，急切的恳求道：“还请周卿念在吾等父子，务必救我等一丝血脉啊！”
张贺起身欲待开口，不过他看到周律轻轻的拍着刘进的手，予以安慰，他迟疑了片刻，又重新坐了回去。
“君侯莫忧。虽然天命难违，不过律等不外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了！”
面对座中这两位忠肝义胆的臣子，刘进他一时间无语凝噎。
昔有战国之时挽救赵氏孤儿，视死如归的公孙杵臼和忍辱负重的家臣程婴；今有临危献策，鞠躬尽瘁的臣子周律和张贺，他，刘进，又夫复何言？
他，只有深深的拜在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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