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江余庆与宋落潭像是全然打破了之前的虚情假意,镜花水月。
他们性子中本有相似之处,到了这情况下都极是冷漠。
见如不见,话不多言。
不久,秦参商进宫来回报内务府用度,江余庆便暗中去见了他。
时至今日,如何不知缘由。
秦参商只问他:“陛下何来自信?”
江余庆笑了笑,回道:“若朕掌天下,自然更为名正言顺,长离同着清池不如同朕一起,好歹朕身后没有宋家。”
宋家与秦家是自有隔阂的。两家都是清臣世家,于君之侧多年,自然不免有些交锋。而秦参商为商,商者为末者,秦参商向来都是腹背受敌,不受秦家照拂亦是被宋家嘲笑。宋落潭虽算是侍君,却也是宋家人,其实也是看不起秦参商的。
只是两人皆不言,故作相安无事。
秦参商看了眼前的小皇帝好一会儿,看出他是极其认真的了,眼里神色沉凝。
“商者,唯利是图。陛下想来也不是不能容长离,却是容不得清池是吗?”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陛下可知道,若是输了将如何?”
江余庆笑,答的是同那日宋落潭问他时的那句。
他说:“至多不过是死,再多亦不过生不如死。朕若不争,何不是生不如死?”
秦参商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拂袖,然后轻巧道:“原来如此,陛下竟是想得如此明白了。那陛下可知道清池想要如何待陛下?”
江余庆摇了摇头。
宋落潭心思太深,又有着那温雅外表,举止间都是世家公子的清贵,那些阴暗想法似乎从来不曾有过。但那日宋落潭说着刑求之事的时候,他便明白,宋落潭这人,看着是纯白,切开了都是墨色。
他的不寒而栗,不是因为刑罚残酷,而是因为那人的轻描淡写。
秦参商笑了。他一脸好整以暇,桃花眼微弯,缓缓地道:“许久之前,清池同我说,若是哪天不乐意了,也可以让陛下从傻子变成疯子,天下总归容不得一个疯子为帝。”
“那又如何?”江余庆神色不动,淡然道,“朕早便知晓清池了。”
“那便好。”秦参商从椅上站起来,懒懒道,“既然如此,长离可以不帮清池,但也不会帮陛下。如此,我便不提什么要求了,只是陛下可要小心着点,一定要赢,不然的话……”
他恶劣地笑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缓缓道:“我想清池不介意将陛下送给长离玩。”
江余庆的淡然神色有一瞬间崩塌。
秦参商笑着退了出去。
而此时,顾锦书正在风府中。
风无邪在他对面坐着,桌上摆着酒,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斜着眼去看对面的人,略微不耐地道:“文贤什么时候这么闲了?你从前可是一步不出门,简直堪比深闺怨女的。”
顾锦书不在意他的话,只是道:“明知故问。”
风无邪嘴角一扯,有些不爽。
“成吧,你说。”他叹了口气,终究放下姿态来,正了正色,道,“我和江余庆可没什么交情。”
“墨染不是很喜欢陛下?”顾锦书低笑了一声。
“谁喜欢了?话都没说过几句!”风无邪一听就恼了,杯子放下时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脆响,像是怒极了一般道,“就那小傻子?”
“陛下已经不是痴儿。”
“管他是不是呢,你造的什么谣!”他倒了杯酒,喝下去后才继续道,“行了,顾文贤,不是我说你,你操什么心,他与你我何干?”
顾锦书却是神色了然地看着他,道:“那墨染何必避着陛下?”
风无邪一怔。
“若是不在意,便会不惧相逢,不问相离。”顾锦书的声音平稳,无一字一句的重话,却让风无邪暗中握紧了拳,“墨染眼光甚高,若是一般人从墨染眼前过去,你是不会看上一眼的,便是擦肩也会生厌,何况有个婚约。所谓婚约,是谓家中不得入他人。墨染自称不是好人,说话行事都像是带刺,唯独对陛下,从不出一句恶言,亦是不曾如我等一般。”
“我那是看不上眼。”风无邪扭过头去,看着外头,冷冷道,“家中不入他人又如何,总归这天下胭脂俗粉太多。”
顾锦书笑了笑。
风无邪余光瞥见那抹笑了,回转过去,眉头一竖,冷声嘲讽道:“顾文贤,你瞧瞧你那模样,什么时候改当街头算命的去!来我风府干什么。”
顾锦书摇摇头,起身欲走。
风无邪也不拦他。
走了两步,顾锦书这才想起事情来,顿下步子,回首道:“对了,陛下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他说,他不要江山无限,只要肆意妄为。他要做什么,容不得他人置喙,就算他选择的是粉身碎骨。”
风无邪一时没回话。
等到顾锦书都走到门口了,他开了口。
他皱了皱眉,像是极其烦了,说:“真是算我欠了他的!这次我就帮你,三日后来寻我。”
顾锦书淡淡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模样。
他若是没有半分把握,怎会来寻求风无邪的同盟。
风无邪这人,最是狠毒,亦最是天真。
他能致人死地,亦最是重诺。
所以,当婚约已定,唯有风无邪没有反抗,看似无情,却最是有情。
如何像他们呢?
顾锦书走出风府,回头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字,露出极浅的笑来。
如何像他们,欺君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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