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云回来的时候已经近春节了,腊月里众人都忙得晕头转向。
他的信物终究是归还给了江余庆。
那是西北边境的那一半兵符,也是他一生用命征战换来的兵权。
江余庆已经找不到理由来推拒。
再其他四人的信物无法归还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路长云更不可能离开。
春节将至的时候,诸人竟是都住在了宫里。
江余庆试图将人都遣回。
“陛下就这么不喜欢清池。”宋落潭笑着问他,那话说起来慢条斯理的,像是给他时间好好想想,“不过,陛下这时候将人遣回去了,不知道众臣该怎么看。”
江余庆想起来之前被口诛笔伐的历史,一下子噤声了。
他当初允了和宋落潭宿在一块儿可不完全是因为那个赌约,还因为众臣意见凶猛,他实在扛不住。
江余庆可不愿意整天见着御史谈他的后宫。
宋落潭见他又低头去看奏折,一脸逃避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道:“陛下怎么想的?若是我们在宫里,来年陛下也要重新选人进宫。”
“那也行……”江余庆想了想,好似按礼制来说,选人不选男子也是可以的。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宋落潭神色里笑意淡了些,问他:“陛下是不喜欢我等吧?”
江余庆写字的动作一顿,侧头去看他,第一次甚是认真地说出了那句话。
“朕不喜欢男子。”
宋落潭不再笑了,只是看了他好一会儿。
江余庆在葳蕤灯火里的眉目依旧俊秀,却已开始渐渐褪去稚色,显出青年的成熟与坚毅来,说这话时的神色很是认真。
自然,不容错辨,这不是什么谎话。
江余庆扭回头去,不再看他,专心于政事。
等到晚间睡下的时候,宋落潭靠在床头,忽而对他道:“那陛下可想过,今后该如何?”
江余庆正掀被子躺进去,听得这话,不解地看他,道:“我们不过是名义上有些关系罢了,各过各的不好么?朕又不会管你们,也管不住你们。”
“陛下真那么想?”宋落潭声音很轻,在宫殿里显得缥缈,好似从梦里传来的一般。
“不是么?”他反问。
“是。”宋落潭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得太对了。”
莫名其妙的,江余庆听着这话,却一阵子背后发凉。
除夕晚间有宴会,在这里便是君主赐宴也是没那么多规矩的,众臣也都带了家眷进来。江余庆本来就不太喜欢热闹的场面,而今宫殿里闹成了一团,声音混在一起,他都分不出歌舞之音,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
打起精神来往下头扫了一眼,宋落潭和顾锦书没来,路长云在武将里头,秦参商已经和身边一个生得眉目精致的少年调笑了,十足十的纨绔子弟的模样。
他见着秦参商在那少年眼上轻吻了一下,周边人竟是不拦,只是笑着看,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
也许是他看得太久了,秦参商似乎意识到了他的目光,抬头朝他别有深意地笑起来。
江余庆低垂眉眼,不再看那头,余光却似乎瞥见了风无邪看着他。
再正眼去寻时,他已经寻不到风无邪了。
最后散场已经是后半夜,他困得不行,便要在寝宫歇息,却见了宋落潭就在他寝宫里头。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下意识地问,一边让宫人服侍着洗漱。
“想着陛下应当是困了,怕是不愿来我那,我便自己来了。”宋落潭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着,似乎带了些玩笑之色。
“不过是一次罢了,清池真是斤斤计较。”江余庆没有同他说笑的兴致,只是张开手让宫人给他宽衣。
宋落潭抬手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下去。
宫人不由低下头去,下意识退下。
宫里的人一下子就退干净了。
江余庆皱了皱眉,却是明白宋落潭到底是多年积威,便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他:“怎么了?”
宋落潭走过去帮他宽衣,一边道:“陛下不问问我来干什么?”
这不是宋落潭第一次照顾江余庆,但这次江余庆却分外不自在。好似看着这人一边权倾宫廷,一边甘愿下贱。
这般的事情,本来不该是他来做的。
尽管江余庆知道,从前小傻子不听话,怕生,很多事情都是宋落潭亲力亲为。
他不答那话,避开了宋落潭的动作,道:“清池不必如此,我不是阿庆。”
“我知道。”宋落潭笑了笑,靠近了他一点,慢慢道:“陛下可是知道,侍君是要侍 寝的。”
江余庆下意识退了一步。
“别开玩笑,清池。”他皱了皱眉,自己解下衣裳,径自到床榻边上去。
宋落潭看着他躺下,自己也过去了。
“清池甚少开玩笑,陛下。”他对江余庆说。
江余庆挪了挪位置,离他远了些,还翻了个身背对他,然后道:“朕知道,但你们不算朕的侍君。”
“那算什么?”
江余庆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困得不行了,道了一句:“为臣。”
宋落潭笑了。
他躺到了床榻上,将他拉过来,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陛下这话可就不对了。”
“我可是想过,要让陛下哭出来才好。”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不像秦参商那般时时刻刻带着轻佻笑意,风流得显得下流。他说话听起来像是在念诗,舒缓地,一字一字极其清晰。
“我还想着,陛下若是在长离手里,该是何种风情。”
他顿了顿,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逼得江余庆终于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他说:“那时若是陛下输了,想来陛下和我宿在一块的时候,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江余庆撑着瞌睡下的最后一丝清醒,对他说:“滚。”
还让不让他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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