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月,朝堂众臣陆陆续续上了折子来弹劾。
弹劾的,是段氏长公主的盛宠。
江余庆看着那些折子,真是再也说不出前朝管不得后宫这般的话来。
宋落潭似乎是看他笑话一般,那些弹劾的折子被他一个一个挑出来放在江余庆面前。
江余庆深深叹了口气,“清池莫不是收买了整个御史院的御史?”
“陛下话怎么能这么说?”宋落潭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便是我想,也没那个能力不是吗?”
话是这般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宋落潭没那个能力,但宋家有没有这能力又另说了。
宋家宋落潭为辅君,本便是众公子之首,便是独宠,也当是宋落潭。所以他每晚独独宿在宋落潭宫中时,众臣不言,而他如今每日去看魍魉,却受了众人诟病。
江余庆将那些折子一个个地翻了翻,发觉那些话竟是略无相同。当真是舌绽莲花,笔走龙蛇,朝堂上说还不够,折子里边都变着法子来。
“当真是闲的。”江余庆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宋落潭听着了,只是笑笑,转而却问:“陛下将兵符还给长云了?”
江余庆动作一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宋落潭笑得眉眼弯弯,道:“陛下这次可如愿?”
江余庆斜瞥了他一眼,“朕听说是清池去说服长云的?”
“不过是受了路家人的委托罢了。”宋落潭笑道,“毕竟,那路长风的玉玲珑还了回来,兵符不还,在众人眼中,路长风还是陛下的人。”
江余庆不说话了。
他还记得,路长风和那顾锦玉似乎是有关系的。
他想起顾锦玉那眼中锋锐的邪气,总是有些不安。
不像是宋落潭等人,顾锦玉的恶意毫不掩饰。
刺杀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想是其他也不过尔尔罢了。
只是……
他看着桌子上的折子,开口问了一句:“说起来,后宫之事,不该扰乱朝堂,清池为辅君,当压一压才是。”
宋落潭看了他一眼,却是道:“陛下不收敛,清池何能?”
江余庆气笑了。
明明之前偌大朝堂內宫都是他主持,一言重于泰山。而今明明只是退居幕后罢了,势力不曾有大损失,他这般说得,好像自己就真是一个单纯的后宫之人,不曾参政一般。
“清池可真会胡说。”
“我可没有。”宋落潭温温和和地笑道。
只是江余庆没有想到,这事竟然是惊动了秦府秦老爷子。
那一折子陈情,真是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想了想,叫上了秦参商去秦府。
“陛下这个时候知道顾忌了?”
在路上的时候,秦参商这般笑问道。
江余庆淡淡看他,稳然不动地笑着回道:“朕需顾及什么?”
秦参商轻佻一笑,“陛下想要人,何不来寻长离。什么样的美人,长离都能为陛下找到,并不差那魍魉。”
“长离也不差魍魉的。”江余庆回道,“长离当知道,朕并不为此。”
秦参商自然知道,这般说不过是试探一番。
谁都不喜欢,总比喜欢上某个人好。
他这样想着。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时候,他忽而愣了愣。
他竟是有这般在意江余庆的吗?
正想着,秦府到了。
这回老爷子没有出来,就秦父来迎。
江余庆与秦父说着话进去,然后便请见秦老爷子了。
来意不必说,秦父将人带了进去,留了秦参商下来。
等到人去见秦老爷子了,秦父便看向自家儿子,问了一句:“长离,你是不是掺和这事了?”
知子莫若父,秦参商不打算瞒,也不打算承认,只是沉默着。
“糊涂!”秦父狠狠骂了一句。
到底是秦老爷子的儿子,秦父也只有在老爷子面前乖巧得很,他人前是照样的凌厉。
秦参商神色不改,只是说:“众人皆醉,我何必醒?”
秦父瞪了他一眼,“小心被打断了腿。”
秦参商却只是毫不在意地一笑。
而江余庆此时,已然见到了秦老爷子。
魍魉的事情不过提了几句,江余庆解释清楚了,秦老爷子意思意思骂了两句,而后才道:“宋家异动你可知?”
“朕知。”江余庆颔首。
他知道宋家自那时起便不安分,暗里活动多了许多。近来儿女亲事也多了,各方错杂势力,他虽不言,却都看在眼里。
宋落潭在宫中似乎不曾动,江余庆也看不出他动静,但他想着宋落潭那人,定然是不安分的。
看他模样,秦老爷子便道:“想来陛下心中有数,老夫就不多言。”
江余庆点了点头。
本以为就说到这里了,秦老爷子忽而又道:“长离年少与家中不合,性子执拗,还请陛下多包容。”
老人目光一滞,犹豫了一下,才又道:“若是有冒犯,陛下留他性命。”
半辈子叱咤朝堂风行雷厉的老人这时候竟是欲言又止,难得为儿孙露出了为难又羞惭的神色。他性子刚烈,甚少求人,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江余庆自然也清楚,心中暗叹,应声道:“好。”
“若有冒犯,朕必包容。”他说。
秦家世代贤良,事事为国,原该福及子孙。
回宫的时候,秦参商还是同了他一起的。
他一言未提秦老爷子的话,秦参商却是问了句:“爷爷说什么了吗?”
“不过问了问魍魉。”江余庆笑笑,语气随意地回道,“然后说了说你罢了。”
“说我什么?”秦参商问。
“说你性子执拗。”
“然后呢?”
“夸你了。”江余庆说。
秦参商笑了一声,“陛下别开玩笑。”
江余庆也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秦参商扭过头去看街上,眉眼低垂。
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如同蝶翼。
江余庆看着他笑容渐渐淡下去,亦是转开了目光,笑容微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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