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胤俄对他三十年如一日的维护, 他虽没心没肺, 倒是记得不叫旁人欺了胤俄。两不相符, 才让他们愈发兄弟情深。
胤俄见胤禟并不想多说, 便也不问，只道刚刚他听着的皇帝口谕：“皇上今日来延禧宫是一时兴起，但无人前来通报, 梁总管教导无妨，这一回怕是要领二十棍责。”
“梁总管失了颜面，必要将乾清宫里外整治一番。不过, 皇上素来不是爱听壁角的, 那办差的，怕是自个儿的——”胤禟语声顿住, 与胤俄对视一眼，宫里头最会察言观色的就是这些个宫侍，那宫侍会这般做，绝非自作主张，想是近日没少见皇帝听人说话，而乾清宫里头, 只先后另住进去两个人。
两人只觉背后冷汗津津，他们都当皇上是失了儿子, 心疼孙儿才叫弘晋、弘昱两个住了乾清宫, 然若以今日之事揣测, 当真是帝王心, 谁人皆可为饵！
如此, 他二人今日得的差事究竟是福，是祸？还有那仿佛被皇帝随口提及的十五弟，又是因何事碍了皇帝的眼，被皇帝指派了趟这浑水？
胤禟蹙眉想了想这几日侍从给他说的消息，道：“我记着十五，先头在宗人府办了几日的差。”
胤俄也知道这消息，当下道：“九哥，左右你我现下无事，不若往十五处走一遭，把皇帝的口谕说给他？”帝心难测，福祸难料，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胤禑正抱着自个儿闺女教说话，听侍从说胤禟和胤俄来了，怔了一怔，倒是小瓜尔佳氏伸手从胤禑怀里抱过女儿，轻声道：“许是爷日后的前程有了着落。”
因昨日之事，胤禑今日托病告假，进了书房，就总觉得自个儿命不久矣，旁处却也无趣，索性赖在他福晋的屋里，逗逗闺女。刚学说话的小孩子最招人稀罕，胤禑心情好了许多，然而心里坠着事儿，纵是饮了蜜水也觉苦，偏他福晋叫人给他备了大半日的苦丁茶。
起身更衣，胤禑忽的回头看瓜尔佳氏，道：“福晋，爷去前头见客，总归可用些旁的茶吧。”
这话，在他夫妻二人却是头回，挺新鲜。瓜尔佳氏心中纳罕，面上倒是平时一般容色：“我记着敦郡王喜欢浓些的普洱，九贝勒喜欢淡些的，爷也尝尝淡味的？”
“就依福晋。”胤禑笑着应了，出了院子，便招了心腹侍从近前说话，“福晋院子里的侍从，你都查一查，切记不可先斩后奏。”
“奴才明白。”侍从垂首躬身，心道：这一座院子的风向怕是变了。
正房堂屋，胤禟自作上首，胤俄在人下手处坐着。
胤禑瞧着胤禟和胤俄的侍从皆在屋外候着，瞥了眼自个儿的侍从，见人知事的收了脚步，这才放心的进了屋。
三人行过兄弟之礼，胤禑未与胤禟同座，在另一侧椅上与胤俄相对而坐，笑道：“两位兄长屈尊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我兄弟日后要一处共事，且先知会你一声。”胤禟见胤禑面露安心之色，对其先头的差事愈发好奇，强自按捺，又道，“皇上说你明日便去内务府办差，我正好认识些人，你尽可吩咐他们办事。”
胤禑听着胤禟念过一串名字，用心记下，起身行礼，道：“多谢九哥。”
胤俄瞧着胤禟不自在的模样好生有趣，心头暗笑，口上倒为人解围：“十五不必如此，日后与九哥共事，有得你闹心的时候，到时尽可说给我。我去同宜妃母说。”
这话说的，是要亲近的意思了。胤禑见两位兄长是不打算说明白了他的差事，便也不问，只顺着人的话说些见闻琐事。
从胤禑的居所离开，胤禟和胤俄便得了侍从传话：康熙同宜妃用过午膳已回了乾清宫，宜妃现已午歇，叫他们也回府去歇着。
两人便也当真出宫回府，胤禟瞧着马车上多了一重帘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胤俄见人没立时躺倒，当下一笑，挨着人坐了，悄声道：“九哥，日后，你怎么想的？”
胤禟斜了胤俄一眼，不说话。
得，还是得哄！胤俄好声好气的问道：“九哥，谁都知道要激将你，最妥当的法子便是提了太子，你现下忽的转了性，可想好了说辞？”
“人死账消。”胤禟垂着眼，把玩一方玉璧，语声极其淡漠，“早几年，我冲江南几处银袋子伸手，碍了太子的事儿，太子也早已找算回去了。如此算来，我与太子早已恩仇尽销，如今人没了，我对他的嫉妒也销了。我叫人打听太子先前的言辞说法，为的不过是日后可利而用之，倒也会在弘晰几个身上报偿一二。”
胤俄愕然片刻，随即伏在胤禟肩上无声而笑。
胤禟只觉无奈，抬手在人身后拍了几极，道：“行了啊，回去慢慢笑，先说正经事儿。”
凉薄，当真是最坦诚不过的凉薄！胤俄抱着他九哥的肩膀，笑道：“九哥，您想开了就好。”他九哥到底还是面皮薄，没好意思全说透——弘晰几个也是记恩仇好心软的，但看弘晋出言救了弘昱，就可知他们的太子二哥是如何教导的儿女。
他们争，阴谋，阳谋，尽可对着大人折腾，但不可对小辈儿动手。
倒也难怪弘晰这回红了眼直接对着雍亲王下了死手，杀父之仇，伤亲之恨，不共戴天!
若是——胤俄只觉耳朵一痛，回神就听胤禟轻声道：“我是想开了，你可别把自个儿绕进去，咱们，日子先前怎么过的，日后还怎么过，嗯？”
“我听九哥的。”胤俄枕着胤禟的肩膀，轻声应道，他九哥确实不是十分聪慧，有时候想事儿想的不够周全，但是，似他这般一动心思就容易收不住的，就需得有人这般时常给他醒神。
康熙批过一摞奏折，瞧见梁九功一瘸一拐的进了来，问道：“老九和老十，出宫出去了？”
“回皇上的话，九贝勒和敦郡王从十五阿哥处离开，就出了宫。”
康熙指了案上的圣旨，道：“十五敕封贝子，弘昱承爵郡王，还有老九他们三个的差事，你去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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