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胤礽应声, 一道黑影蹿过, 胤礽略闭了闭眼，对蹿到床内侧，正蹲在他枕边的猫儿道：“阿狸乖。”
胤礽转回头, 就着胤禔的手用了两口茶, 抬眸看着侧身坐在床沿的人, 含笑道：“大哥，许久不见了。”
胤禔抬手覆上胤礽的额头, 轻声道：“在宫里听你做事，以为你长进了, 不曾想, 隔世初见，你竟又病了。”
原来不只是睡得多了，而是低烧。胤礽闭上眼, 叹道：“大哥既然已等了我那许久，不若再等等, 容弟弟换身衣裳？”
胤禔放下茶盏, 拈了人枕边的铃铛，摇了一摇，道：“你刚拐的狸猫可是比人牢靠，我在这屋里坐了多久, 它就盯了我多久。”
“阿狸只是认生。”胤礽笑应了一句, 耳边听得人一叹, 面上不动声色, 心沉了沉。
水是一直烧着的，胤礽洗过药浴，换了衣衫，待在榻上安置妥当，便对一旁高几上蹲着的猫儿招手，道：“阿狸来。”
狸猫抽了抽鼻子，还是纵身跃下，踩了胤禔的膝头借力，落在胤礽腰侧，尾巴敲着胤礽的手臂，双目圆整，盯着胤礽。
胤禔在榻旁绣墩上坐了，将胤礽打量一回，低声将这两日京中事道来。
胤礽听过，轻声叹道：“若是胤禟早些知事，这一场戏，必将更为有趣。”惠宜德荣，他还挺想看这四位过招的胜负。
胤禔定定的看着胤礽，道：“这回，你可得说明白你为何总是偏心胤禟。”他说了那么些事儿，胤祉复位与弘晋福晋自裁，这两件确是可预见的事儿，但如佟佳氏的倾颓、胤祺的入局，胤礽皆不关心，单单点了胤禟的闭门造车评说，说是偏心，可不为过。
若是真偏心，如何会叫人放任自流？胤礽拿眼角夹了胤禔一眼，道：“大哥当晓得，我还是更喜欢雅尔江阿。”不过是相较于其他弟弟而言的喜欢，让他对胤禟行事中那些许不恭，不做计较而已。
胤禔偏不依不饶：“除了雅尔江阿，再有你家的几个小子，你最喜欢的就是胤禟！”
“许是胤禟幼时极为可爱，身边人皆爱筹算，偏他心里晓得，却要活得率性。”胤礽自个儿说出了口都要摇头，叹了一声，终是沉声道，“许是因为胤禟，是咱们兄弟中最好看的一个。”
胤禔垂下眼，叹道：“这话，你说给谁，他们都不会信！”
“但是大哥信。”胤礽笑得开怀，“大哥更知道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就是个疯子。”
胤禔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我着实心疼雅尔江阿，要陪着你一起疯。”
“大哥谬赞，我瞧着你疯得也挺开心的。”胤礽顶了一句，语中的调侃之意尽去。
胤禔忽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止住，道：“弘旺病了，你知道了。”
胤礽点头，道：“昨儿晚上御医就到了，一而再，总要有个因由。”
胤禔闭了闭眼，道：“弘昱病痛缠身多年，他好些个弟弟妹妹一出生就没了，我早前迷了神，不知追究，此时清算，也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大哥，我无意质问，只是觉得不值当。”胤礽语声微顿，见胤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下文，心下微有感慨，顺势剖白思虑，“当年你我有约，是因为那场上只有你我。”
胤禔心有疑惑，不言不语，见胤礽看他，点头示意人继续。
“你我对局，各有资历，自是可定下规矩，后来人纵使心里不满，也只得面上遵着，背地里小心翼翼的使劲儿，后来你我出局，规矩自然变了，现在你我入局，”胤礽笑了一笑，道，“是得遵了他们的规矩。”
胤禔右手揉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道：“这话听着像是给我脱罪。”
胤礽眨了眨眼，就听胤禔续道：“即使我曾经折戟败走，却不想委屈自己堕落类敌！”
“当年弘昱与弘晰，因你我之故，不过在上书房言语交锋，现下，听说八贝勒家的弘旺很得雍亲王三子弘时的照拂，同雍亲王四子弘历别苗头。入了局，便是签了生死状的，年纪小的，也是占了可撒娇的便宜，更有优劣，为何还要人相让？”胤礽语声轻轻，见胤禔微微瞪了眼，语声更缓了几分，“大哥，我嫌你疯，是你这一回逼迫皇上对付内务府，太冒险了。”
胤禔心下念着胤礽哄他，却不可自抑的缓和了神色，舒展了眉头，伸手揉了把胤礽的头，轻声笑道：“前几日，我问过你，内务府的烂摊子要多久可理清，你说若是明着来，少则三年，多则十年，若是暗着来，必将遥遥无期。”
虽说胤礽喜欢揉弘曣的头顶，这被人摸了自个儿的脑袋，可是头回，当下有些怔愣。
垂眼碰上仰头的狸猫的眼，胤礽移开揽着狸猫的手臂，就见狸猫猛地长身，抬爪去够胤禔的手臂。
胤禔好笑的收回手，道：“你怎的把猫都养成了护主暗卫了？”
胤礽笑着揉了揉狸猫的肉垫，口上打趣：“大哥怕是又养了狼犬吧。猫与狗，可是王不见王。”
胤禔笑了一笑，转了话头：“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听说西边要动兵，我想去你们都去过的地方瞧一瞧。”胤礽坦言所想，反问道，“你呢？”
“我最初想的也是领兵打仗，毕竟，我最擅长的、最喜欢的，就是为将定边。”胤禔看着胤礽的瞳子，道，“这几日我却想做一些从前没想过，没做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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