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稳，胤礽闭着眼由侍从伺候着更衣, 心算着这两日自个儿醒来的时辰, 拟了个方子, 低声说给何良，让人去对照太医院的方子。
何良领命而去，胤礽瞧着为他奉茶的侍从, 问道：“你叫什么？”
杜仲笑着回话：“回嘉郡王的话，奴才姓杜名仲。”
“原来你就是杜仲。”胤礽笑了一笑, 静坐了片刻, 方才吩咐道, “我要去看雅尔江阿。”
晓得他是哪儿来的, 还肯用他，这位嘉郡王果然如梁总管说的胆大。杜仲松了口气，应声退下。
弘晰正坐在雅尔江阿床边矮凳上，听得动静, 见胤礽来了, 轻声笑道：“就知道你不放心。”
孟闲给二人奉上茶水粥点，便领着侍从退下。
弘晰瞧着胤礽单手使着调羹与银签, 利落的用过早膳, 安心几分，轻声道：“昨日皇上用魏珠供出的证词, 处置了十几个乾清宫当值的宫人, 梁九功很伤了脸面, 这几日定是要作妖。”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昨儿何良愤愤不平的，我还当是咱们又背了旁人的债，现下看来，倒也不枉被人怨恨一场。”胤礽轻声说着，伸手握了雅尔江阿的手腕。
听人如此言语，弘晰若有所思，倒也没忘了要紧事：“你昨日给雅尔江阿改了方子？”
“我本就喜欢医道杂学，正好二哥承了阿玛的志向，我贪享这些乐趣，也是正好。”胤礽笑了一笑，道，“他觉轻，你先去忙，我看着他用过药，就去慈安宫给乌库妈妈请安。”
弘晰忍不住在心里酸了酸，倒也没扰着病人难得的休憩，起身离开。
待屋中静下，雅尔江阿翻转手掌与胤礽的手相握，闭着眼叹气：“二哥果然偏心，不叫人睡好，还不许人迁怒。”
“生得好，是运气，但天生的东西就那么些，自是要省着点儿用，你这些年顺顺当当，还不是因为这些年的克制？”胤礽探身摸了摸雅尔江阿的额头，松了口气，笑道，“想什么时候出宫？”
“在哪儿都是度日如年，不如在宫中，好歹还有你哄着我，也该让府里那些个看明白到底是该依靠了谁。”雅尔江阿仍闭着眼，语声粘连，竟似要再度睡去。
胤礽张了张口，终是吐言：“好，你陪我一道住着，正好有人陪我说说话。”
孟闲悄声进来的时候，雅尔江阿已又睡了过去，胤礽抬头看了人一眼，单手接过人递来的纸条，细细看过，轻声吩咐道：“告诉刘顺，昨儿的方子，再熬一副来。”
屋中只余兄弟二人时，胤礽面色陡然冷漠：延禧宫今儿午膳加了菜，必是胤祺要寻宜妃说话；昨儿鄂伦岱与胤祥同登雍亲王府的门，而弘旺的方子上尽是虎狼之药，多做吊命用，想来也是这两日要脱离苦海了，胤禩怕是已疯癫了——而这接二连三的丧事，康熙皇帝必有一场迁怒，梁九功是个将面子看得比天大的，这回必是要落井下石的。
倒也好，都是摊在明面儿上的对峙，撕撸清楚正好，省了许多日后的麻烦。胤礽歪在软榻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愁的只有自家小辈儿的教养之法，他正经教养过的只有弘晰一个，再加上半个弘晋和半个弘曣，勉强凑成两个，可都没法儿照搬了去教导永琚几个啊。
这一日太医小心的诊治了北五所中诸人，除了弘旺脉象是油尽灯枯之象，余下众人皆脉象平稳。
康熙看过这两日各处小厨房递来的方子，摞在一旁，留了两张方子并排放在御案上，问道：“十五的福晋院子里有自个儿的厨房？”
“回皇上的话，十五贝子福晋处的厨房是单起的，四十二年的皇太后特许的。”
康熙瞧着效用天上地下的两张方子，叹了口气，道：“十五没叫人将这方子给他福晋送去一份？”
往日里这些小事，他们这些做暗卫的都是粉饰太平的，今儿他进来回话的时候，也听梁九功仿佛不经意的说过皇上喜欢兄弟和睦，此时正当顺了康熙的话说。奈何人皆有私心，这回话的侍从，在这关节，忽的忆起梁平昨晚的训话，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十五贝子只叫人将这方子递给了侧福晋。”
康熙闭了闭眼，只觉叹气都没了气力，抬眸看向下头立着的侍从，道：“你很好，今后回话，都记得告诉朕真话。”
暗卫立时下跪，陈情自白：“奴才不敢诓骗皇上！”
“好，将昨日卯时起你听着见过的事儿，都说来！”
南书房中静悄悄，北五所前，阻门用的拒马却挪开了，十四贝勒福晋当前领着儿女出了来，十五贝子福晋抱着闺女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十六阿哥院子里只有几个妾室，算不得牌面上的人，弘晰如今位列亲王，自是他的福晋携儿带女，第三波挪出来。
简亲王的几个儿子这两日都与永琳几个住在一处，便一道出了来。
八贝勒福晋立在廊下，听着外头传进来的动静，冷声道：“贝勒爷如今可是当真参透了这条路？晓得要绝情绝爱了？”
胤禩上前两步，与郭络罗氏并肩而立，道：“福晋，看破不说破，你何必总是将自己的退路都断了？”需知，不知者不罪。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郭络罗氏冷笑一声，并不接话，只等着看胤禩是不是非要她逼一句，才肯回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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