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裁判官黑袍的女性从神殿里走出,并没有带什么随从——但是从她那黑红相间的绶带,手上的“信仰”权杖,还有那头标识性的灿烂金发看来,所有在场的、还未来得及逃远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薇薇安裁判长,代理大主教,目前神殿的实际掌权者。
没有人能想到她会亲自出来。
“我见过他!”地上的人一看意料之外的惊喜到来,立刻嚎得更加起劲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之前神殿和王室的双重通缉——就是他!我见过……”
话没说完,他便直接被裁判长一脚踩住了嘴——她在对方的惨呼中使劲碾了几下。
“不,你没有。”她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一只需要‘矫正’的可怜羔羊。”
说后半句的时候,薇薇安是看着斯塔图说的。
“把他带进去,然后让那些懒骨头来处理。”
看斯塔图没反应,她又补了一句。
斯塔图没说什么,就这样留了下来。
神殿里需要做的事情不少——各地的信徒都需要安抚,各地的神殿都需要人。
驻教的骑士团早已不够用,斯塔图留下来正好。
尤其是神殿实际的掌权者、最有可能成为新任大主教的薇薇安开口以后,曾经的逮捕令就被选择性地遗忘了。
圣者已经消失,连同魔法和神迹一起,“神”的代言人也需要更换了。
不过这依旧和斯塔图没什么关系。
进入他耳中的传闻依旧是传闻。
在神殿里已经没有谁会再吩咐他做什么。
薇薇安除了第一天和他打了个照面后,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和他叙旧——当然,他们本来也就没多少旧可叙。
斯塔图留在神殿里主动找事情做——主要是体力活。
近来前来请求治疗的、乞求食物,神殿要做的事情极多。
虽然治疗术已经无法使用,但是各种药剂药水却是储量充足,食物也还剩了不少——简直就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一样。
每天光搬运材料、需要给神官、牧师们打下杂的人手就不少。
斯塔图动作轻捷,很是适合这对速度与体力有要求的工作。神官们开始还有些怕他,但久而久之也就当他是一个炼金魔偶——话少,动作快而精准,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助手。
更何况偶尔有来找麻烦的,他一个就足以处理所有的情况了。
——而且吃得不多。
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品质简直是再宝贵不过。
他仿佛信奉某种苦修的方法,生活极简。
开始的时候,他因为穿衣单薄而发烧——反复不退,要不是他第一天帮助的那个孩子及时发现,恐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使用最低限度的物资。
甚至后面薇薇安知道之后,专门来冷嘲热讽了一番,说他不把自己当人看,简直就是精神异常。他也依旧我行我素。
而几次之后,也许是天气转暖,也许是因为身体足够强悍,终归还是适应了下来。
却没有谁知道他在通过这样的方法寻找、体会曾经从来不曾仔细体会的“感觉”。
开始的时候是“寒冷”。
适应了之后便是“饥饿”。
偶尔能够感觉到“疼痛”。
再然后就是的“孤寂”——这最后一点尤其难以适应。
所幸他还是找到了办法。
春日的夜空晴朗,他坐在窗台上,对着洁净的月光凝视手中的东西。
这是他不久前请人打的项链,空心的水晶坠子里有着一粒洁白如雪的沙子——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粒沙,他醒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攥在手心里。
属于她的香味早已消弭,因此除了看起来格外干净一些,不过是一粒普通的沙子。
说不上原因,每当他注视着这里沙子的时候,原本空落落的、难以忍受的胸腔就会一点一点满溢起来,就像是被沙子逐渐注满的沙漏一侧——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近乎虚幻的“填充感”会再度消失,但总归能获得短暂的安慰。
今天也不例外,他在静默的注视中,驱逐了他躁动不安的“情绪”,重新将链子扣好——可刚完成这个动作,他就意识到了房间里不对劲。
他房间里的东西极少,除了一张床,一副武器架,一张用于放置蜡烛、水壶的桌子之外,就没有别东西。
可今晚,他的房间中仿佛“多了什么”——他马上就注意到,那东西应当是隐藏在房间的角落之中,隐藏在月光所照射不到的、墙角的阴影中。
斯塔图毫不犹豫地就抄起了武器架上的长剑,直接朝着那个位置挥砍而去。
动作甚至比曾经更快。
而在剑即将落到那“影子”上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
因为过于熟悉的味道——熟悉到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遇见。
冰冷的剑锋之侧,是一张梦境中反复触及的脸,永远挂着月光一般的微笑。
轻盈的,不可捉摸的,愉快的。
他没说话,只是捏紧了手中的剑。
“喂,”她说,“麻烦你把剑往边上让一让。”
“……”
“会划伤女士的脖子——还有脸,知道吗?”
她的语气理所应当。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就这样一剑劈下去算了——反正她总是这样,什么事也没有。
他曾经想要给她带去痛苦,但事实证明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这里,还是在曾经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如果真的会有人痛苦的话,那么必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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