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生，可算把您请到了，您请，您请。”
大冬天的齐八爷总算接到了一单生意，替一家即将关门大吉的戏园子看看风水。
“老板，您客气了，这戏园子可真是有年头了，别说这些梁柱的木头了，光这梁枋斗拱柱子天花的清末彩画就是宝贝啊。”
齐八爷一边被戏园子老板殷勤地让进门去，一边随口夸奖着。
这戏园子真是有年头了，内庭既宽敞又恢宏，上下两层，靠北搭着大戏台，中间的方桌摆了约有二十桌，这还不算楼上三面的雅座，当年鼎盛时期必然是高朋满座余音绕梁。
“齐先生见笑了，这戏园子确实是祖传的，可是到了我这一代没经营好，你看现在的年轻人都玩手机去了，谁还愿意来这喝茶听这些老掉牙的曲艺？”
老板长得很富态，五十多岁，态度也挺和气实诚，可惜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听王老板说您打算出手这戏园子？”
齐八爷看老板的样子并不打算继续经营，但是找他来看风水难道是想改建好多卖些价钱？
“是，这戏园子已经有人要了，买主是个财主，这个价钱也很公道。我这上了年纪的，闺女马上就要从德国回来了，我得给她看孩子去，这里就算改建我也有心无力，还是让大老板去折腾去吧。”
老板一副准备含饴弄孙的架势，脸上倒是越发祥和了。
“那您是有想带走的东西，但是又看不好，想让我给看看？”
齐八爷猜到了老板的意图，毕竟是祖传的产业，总有些东西舍不得。
“王老板没说错，您真是高人，我也不跟您这高人面前耍心眼了，我请您看看我这后院一块石头。”
老板领着齐八爷出了大堂进了后院，大冬天一会冷一会热还真挺要命的，齐八爷赶紧把手抄进口袋里。
“老板，您是想听实话呢，还是想听场面话呢？”
齐八爷围着假山石头绕了一圈，回头对身后的戏园子老板笑了笑问道。
“齐先生看您说的，我这都请您来了还能听场面话啊？您尽管说，我听着。”
戏园子老板笑了，这是要抬高价码，看来这齐先生也不过如此。
“颐和园有块石头挺有名，老北京没有不知道的，老板您不会不知道吧？”
齐八爷并不入正题，反而笑眯眯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您说的是乐寿堂前的那块青芝岫？”
戏园子老板试探地问道，唯有这块石头最有名，确实是老北京没有不知道的。
“对，那块石头的故事想必也是家喻户晓。米万钟与董其昌齐名，米芾的后裔，官至太仆寺少卿，却好石成癖。因为爱上大房山一块巨石非要搬到北京的府内收藏，不惜花费重金雇了数百人，费了几十匹骡马，拉了七八天才把这石头拉下山来，又花了数日才从大房山运至良乡，然而此时却被魏忠贤参了一本罢了官，这巨石也就运不到家被弃之路旁，乡民称之为‘败家石’。不料乾隆皇帝后来见了也爱上，他不信这个邪，硬是运到清漪园也就是后来的颐和园，为了这石头还拆了乐寿堂的院门，皇太后听说自然不喜，极力阻止这石头进门。后来是刘罗锅出面说这大青石形似灵芝能给皇家增添瑞气皇脉永固才哄得皇太后回心转意，乾隆由此赐名‘青芝岫’。可惜清朝至乾隆鼎盛便由盛而衰，这兴衰的事情怪到石头身上跟怪到美女身上一样不可理喻，可百姓心里却未必是这样想的啊。”
齐八爷望着石头叹了口气，真是“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这天底下石头多了去了，那苏杭二州的园林天下闻名，那里面也是啥样的石头都有啊。”
戏园子老板领会了齐八爷的意思，他心里确实有些嘀咕，这戏园子一代不如一代，确实是从买了这石头开始的，可是这石头看着真心喜欢，他也是割舍不下啊。
“可那些园子的主人如今又哪儿去了呢？这些身外之物啊，喜欢看看可以，有能力摆着也行，但是都有个度。喜欢收藏的都知道老东西好东西却不是人人都能压得住的东西，压得住自然能添福添寿，若是压不住……”
齐八爷话到此处也不必多说了。
“我这次来呢是看在王老板的面子上，不过我看您这里也没什么要我看的风水，我就算免费听您一出相声喝您一杯茶水算了。”
齐八爷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径自就转身往大堂走，他该说的都说了，最后的结果还得客人自己说了算。
“齐先生您这就……这怎么能让您白来一趟呢……”
老板赶紧跟上招呼，这齐先生可是大大有名，又是王老板的介绍，可不能得罪了。
“老板您不用介意，您可能没听说过我的规矩，我看风水是真看风水却不收钱，只有跟我有生意往来人情交际的才会看上一看。这次是王老板请我帮忙，我跟王老板有生意往来，来了您这里却没看什么风水，所以就算是还王老板一个人情罢了。”
齐八爷进了大堂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老板赶紧亲自给他倒上茶水。
“我喝了您一杯茶，刚才说的话就算是这茶钱了。老板您福荫深厚，只要积福积德广结善缘必然会善始善终。好了，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咱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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