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阖家欢乐。
对李元芳来说，这并不是个好节日。
孤家寡人的李元芳正伏在公案上批阅着公文。不觉打了个寒噤。
他站起来将身上厚厚的皮袍裹裹紧，将槛窗推开。
窗外大雪初霁，天际仍显阴沉沉的，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来，几欲熄灭书案上那盏油灯。
李元芳朝靠墙的那架大床看了一眼，床上铺得整齐。床下的火盆内火苗微弱。
明天便是新岁元日——新春佳节，他在这里已是第二个春节了。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大明朝已经两年有余。
除夕之夜衙舍里分外寂静，衙役大都放了班。几名执役的都在值房内围炉闲聊玩货。十多天前，自己的几个手下也都散场了，窦先生娶了亲，老焦回了老家十八里铺，展红绫更是要回到开封府，要等明年开了春，天暖花开时才回绛州县。
李元芳自己喝了一壶茶，取了皮帽戴上，一年到头，自己在这除夕之夜，竟然没有去处，用批阅公文审核档案来打发时间，也实在是没谁了。
“我是不是该找个媳妇儿了？”李元芳不禁想着。
每逢佳节倍思亲。
来到这个世界后，李元芳心中无比孤独。整个世界都和自己格格不入。
这样的感觉在平时也就罢了，但是华夏人都讲究一个团圆，每当过节的时候，这份孤独感就会充盈整个心间。
有对穿越前父母的思念，也有对这个世界的隔阂。
披上冬季款的披风，往紧裹了裹，穿过漆黑的走廊向值房走去。
实在没地方去了，他想去那里与执值的衙役们凑凑热闹。
虽然成了两个衙门，可是都是熟人，自己也还在衙门里办公，都这个时间了，也就只能与原来的下属们同乐了。
值房的正中烧着一个大火盆，几名衙役围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摊开牌局，又堆着许多核桃、干果。
又是这个奇葩的世界造成的结果，李元芳实在搞不懂，这年头怎么会有扑克牌。
除了上面的数字用汉字代替，JQK用卒、相、将代替，大小王用君、后代替，玩法之类的与后世的扑克牌神似。
一名衙役正将头探出槛窗外在高声吆喝。
李元芳的突然出现，使他们吓了一跳，忙不迭离桌来施礼。
李元芳问那高声吆喝的衙役：“除夕之夜，大过节的，你骂谁呢？”
那衙役惶惶不安。半晌，嘀咕道：“有个小孩，大半夜里竟闯进衙房来找他娘。我见他穿得破烂，怕是个偷东西的小乞儿，故吆喝了几声，只想撵他走，并未骂人。”
“除夕之夜来衙门里找他娘？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李元芳心中生疑，急忙又推开窗子，探身向外张望。
衙院外大街上，果见一个小男孩正沿着墙根走远。在刺骨的寒风里只听他的哭泣：“娘……你哪里去了？如何满地是血……我……”忽的滑了一跤，跌跌撞撞又靠着墙爬起来。
李元芳心中有些困惑，更多的是警觉，连忙出了县衙。
李元芳脚下草上飞运转，很快追上了那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李元芳慢慢蹲下，也没有在乎小孩子身上的泥土。
“我叫秋生，你……你是衙门里的大老爷吧？”小孩声音颤抖。
李元芳看着秋生有些畏惧自己的样子，叹了口气。
不管是前世今生，这大人们用捕快警察吓唬小孩子的问题总会出现。
在李元芳看来，这是无比愚蠢的做法。这会让小孩子们在遇到危险时不敢报警，那只会让他们更危险。在遇到危险时，第一个反应去找警察才是最正确的。
“秋生，别怕，我领你去找妈妈，你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爹爹叫钱玉哥，是个小贩，卖面的。我家住在城隍庙西边一条小巷里，离西门不远。”秋生轻声答道，眼中还噙着泪水。
“这不难找。”
李元芳拉着秋生沿着积雪的大街小心翼翼向城隍庙行去，两名跟衙役在一起的捕快跑了出来，一声不响提着杀威棒左右护卫，怕被李元芳罚，这是“将功折罪”来的。
雪纷纷扬扬又下了起来，西北风刮在脸上，丝丝作痛。
李元芳又问那孩子：“秋生，你爹上哪里去了？”
“老爷，我不知道。爹爹回家来与娘吵架了。娘没有准备好年夜饭，说家里没有白面了，爹爹骂娘，让娘去衣铺子找沈掌柜去，娘哭了，我只得躲到旁边，不敢去劝他们。我认识米铺的一个小伙计，我想家里没有吃的，不如去向那小伙计借几斤白面，也好叫爹妈欢喜，谁知跑到米铺，没找见那小伙计，我只得空手折回家来。到得家里一看，爹爹、娘亲都不在了，还满地是血……我还滑了一跤。”
他又抽泣起来，小小的身子颤栗不止。李元芳叹了一口气，将他身上的皮披风摘下来，裹在秋生的皮袍内，加快了步子。
到了城隍庙门口，李元芳对捕快说：“钱家就在不远的小巷里，大年下的，不要搅扰四邻。”
钱秋生领着李元芳穿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两侧的房子，朽木烂瓦摇摇欲坠。他指着一扇虚掩的木门道：“老爷，这就是我的家了。”
小屋内闪着昏黄的烛火，十分寂静。小屋的楼上却灯火通明，隐隐传出乱哄哄的嬉闹声。
“秋生，这楼上不是你家？”李元芳问。
“楼上住着刘裁缝。我家住在楼下。今夜刘裁缝家大摆酒席，请了许多客人。”
李元芳对一个捕快命令道：“让这孩子和众宾客都留在楼上，单请那个刘裁缝下楼来见我。”
李元芳推开木门，走进了钱家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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