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骁正在喝水的手用力地攥紧了水杯，似乎再用一点力气就能捏碎。
“许妖妖说她认识歹徒的脸，是她爸爸先前欠下高利贷的债主。根据许妖妖自己讲述，从去年开始，许妖妖就在替她爸爸还钱，每月能还九千到一万。可债主嫌她还的慢，经常出现在医院外堵着许妖妖还钱，但他都只是谩骂，从来没有动手。昨晚许妖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跟着自己一路，还差点糟蹋了她。”
听到“高利贷”三个字以后，易骁的脸色有些发青。他长吸了一口气，想要冲散那个曾经笼罩自己多年的童年阴影。
命运可真会开玩笑。
“她昨天被送进来的时候，情况很不好，一直发抖，眼神涣散。后来我们做笔录的时候，她的回答也断断续续的，很痛苦。” 邢警官顿了顿，接着说：“把你们叫进来是不想她听见后有二次创伤。但根据我这些年的经验，我们怀疑许妖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你们最好能劝她去做心理治疗。”
听到这七个字后，易骁的脸色愈显得黑了。自己是刑事律师，他知道怎样的经历才有可能对受害者造成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两手攥紧，已经不太想接着听下去了。
易骁猛地站起来，走到窗口，背对着邢警官和岳云柯，从胸前掏出一根烟，点燃。
“接下来，我们要找到这个债主审讯。因为她家附近年久失修，街道附近没有摄像头，没有拍到他的脸。但医院周围的摄像头应该留下了他的信息。许妖妖不知道这个人的姓名，但是有他的银行信息，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马上就能找到人。只是现在证据链不完整，而许妖妖也没有受伤，我们也不确定最后是否移交检方。”
不能交检方，就不会判刑，那拘留过后，这人还是会找上许妖妖，还会发生像今天一样甚至更糟的事情。
邢警官看向在窗边抽烟的易骁：“易骁同志，你是律师吧。正好，你们可以找做刑事案件的律师朋友跟进一下许妖妖的案子，顺便看看有没有附带的民事诉讼。”
没等易骁回话，一旁的岳云柯赶紧接过话说：“他本人就是。正好也给妖妖省下一笔钱。”
邢警官说：“那太好了。我们有消息会打电话通知许妖妖的。你们也留个联系电话吧，如果联系不上她给你们打电话。那我先去忙了。”
说完，邢警官就要往外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折回：“对了，她父亲刚去世。你们安慰安慰她。”说完就掉头走了。
屋里留下的两人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
平日冷静逻辑缜密的易骁此刻脑子里也是一团迷雾。今晚的容量有些不够用了，先是知道她兼职打工父亲生病，又是知道她要还巨额的高利贷，父亲还不治而亡。目睹了她最脆弱的样子，又得知她可能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易骁狠狠地吞了一口烟，没有吐出来。
岳云柯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下，他明白了当时许妖妖做黑色曼哈顿时说的话:“黑色曼哈顿，苦而干涩，我想用甜遮盖住苦，但我的生活里没有甜。”
他走到窗前，拍了拍易骁的肩膀：“走吧，先送她回家。之后再从长计议。”
易骁灭了烟，跟岳云柯走出了房间。
“怎样，能走吗？”易骁问许妖妖。
“嗯，我没问题。”许妖妖抖落了毛毯，随着易骁一起起身。
“我们送你回家。”易骁担心的语气中竟透出一丝温柔。
许妖妖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她小声地问：“我们能先去附近打包一份饭吗？我一天没有回家，我妈妈一个人在家没有自理能力，应该还没吃饭。”许妖妖想着，既然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几乎所有地情况，也没打算对他们隐瞒了。
在这个听了一连串遭遇的夜晚，易骁竟不觉得许妖妖有个不能自理的母亲有多么震惊了。
不知怎得，易骁心中竟然觉得一丝嘲讽。因为信旖飞在剧组也经常给自己讲各式各样地剧本，可就是剧本也不敢把一个女主的身世写的这么惨。
岳云柯十分有眼力的坐上了驾驶座，把后座留给了易骁和许妖妖。
然而路上易骁和许妖妖没说一句话。两人分别看向窗外，路上近乎没有别的车辆，只能看到环卫工人的身影。
岳云柯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两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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