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收到方老爷子出院的消息时, 她正陪着乔烁在自家的泳池里浪。
说起来, 她也曾点亮过游泳的技能点, 在遥远的两百多年以前。只可惜时间过去太久远, 现如今她早已经忘了如何在水中自如的游动。
言归正传, 乔烁聪明, 学什么都快, 不过会了游泳后，他也依旧不喜欢待在水里，她当然不依了, 于是就借着也要学的借口，只要一有空，她就跟着他一起泡在泳池里扑腾。
结果她不仅没重新get到游泳的技能, 还被他识破目的的捉住猛亲, 在水里、在池边、甚至是地板上，都被他按住既【哔】又【哔】了一百遍。
……还别说, 浑身湿透的亲热时, 还挺有浴室play的感觉的。
越想越没边了, 沐瑶拍了拍发烫的双颊, 收起手机撩了门帘。
乔烁正趴在池边, 腰腹以下沉在水里, 下颌搁在交叠的手背上，清澈的黑眸望着门口，眼睛眨也不眨。
他在发呆, 这是很少见的。
沐瑶坐到他身旁, 干发巾朝他兜头罩去，她侧靠着围栏给他擦头发，漫不经心的说:“四天后，要不要去方家一日游？”
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撩起眼皮看她:“去商定婚期？”
“是去见家长。”
乔烁点头，他求之不得。
等他发丝稍干的时候，他忽然问道:“想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问我名字，我为什么会答乔泱两个字么？”
高中重遇的那半年里，从炙夏到寒冬，他们都对他怎么从“乔泱”变成为乔烁一事，默契的只字不提。
沐瑶停下了给他擦发的动作，把毛巾放到自己腿上，温柔的说:“如果你是真心愿意说，那么我想知道。”
沉默良久，清冽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我小时候，有个和我长得几乎一样的弟弟，他叫乔泱，我父母很疼爱他，在还不懂事之时，我曾因此感到过不甘，直到后来我知道他生病了。”
“遇到你的那年夏，我们随父母到地方上任职，他把我骗到当地的河边，不听劝的非要下水，我拦着，他就天真的跟我说，他将来一定要去当游泳运动员，可是他的病情注定让他不能实现，所以我心软了。”
“我让他游够了十分钟，费了好多心思才把他赶上岸，他平日里胡闹惯了，在我拉他上来的时候，他就来闹我……我们双双落了水。我母亲听到了我的呼救声，她赶来时先救了不会水的我，再回头时已经没有了我弟弟的身影。”
乔烁的眼里凝结了水珠，他敛下了眼皮，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只是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情绪。
她缓慢的梳理着他的发，继续安静的倾听。
“乔泱的后事办妥后，我妈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开始凶恶的逼着我吃药，不给我饭吃，也不许我出门。”
“她也有不疯的时候，可是清醒的她更可怕，她盯着我看，不管我怎么藏都躲不掉，那凉如水的眼神，至今都能让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到这里，沐瑶默默的从他身上移开了手，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乔烁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她说我没有保护好弟弟，说我比他大，比他懂事，明明可以避免这个意外，可是我没有……所以我活该替他活下去。”
“后来我们回到了这里，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癫狂的时候她就喜欢抱着我，一遍一遍的唤着我弟弟的名字。”
他此刻的眼睛空洞而无神，声音越来越低，任凭视线渐渐模糊。
“新学期注册时，她跟所有人介绍说我是乔泱，我否认，她就跟人说我溺水后受到了惊吓，那时没有人相信我不是乔泱……没有人。”
“我曾麻木又绝望的催眠过自己就是乔泱，要不是遇见你……我都忘了我本来叫乔烁。”
他低着头，水珠终于砸到了手背上，颤声道:“你知道吗？我情愿死去的人是我，在认识你之前，我曾想过许多次轻生。”
乔烁心里想过无数次，若是当时自己不依乔泱、赶紧拉着他远离河边就好了……现实没有如果，他才多年来始终无法释怀。
沐瑶安静的听完，直到末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移话题会显得刻意而生硬，安慰他“已经过去了明天会更好”？她了解他，他此刻不会想听到这些毫无作用的话。
他在岁月中把自己不算失误的失误扩大化，这些遗憾和愧意，将会伴随他终生，这是她无力解决的事情，只能叹息。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等回了方家，你带我去见见弟弟吧。”
乔烁的目光落在她的梨涡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握住她的手，顺势上岸坐到她身边，被水滋润过的眼睛更清亮了几分。
“好。”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只去看过乔泱三次，有她在侧，想必也不会再畏惧了。
他望着水面，心里仍有不适，他轻唤:“沐瑶。”
“嗯？”她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
“如果哪天你想离开我，就悄悄的走，不要让我发现，否则……你这一辈子都逃不掉了。”
乔烁顺理着她的长发，轻柔而怜惜，面上却是不容忽视的认真。
我的世界里，唯有你这一缕阳光，我想在温暖中活下去，所以不可能会放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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