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余矜将手枪保险复原**口袋里,一步轻一步重,扶着种种桌椅护壁,又飘摇地离开了。
他半个人隐没在了拐角处时,再也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终于像一幢山间泥菩萨一样垮下。
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他担心,这场贪欢会不会是别人给秦战下的一个套,究竟有怎样的目的、何种内情……他后悔于自己意气离开,拼了命地叫了声秦战,在意识中,其实自己早已发不出声。
车内的报时钟鸣响,机车也明显放缓了速度,是即将进站的征兆。
秦战在最后一声石英钟响时草草地发泄出来,他推开青仁的手帕,后者便立即脱下黑色西装,用里头的绸衬面为他擦拭,很会迎合,秦战容下了。
秦战整好衬衫,一场匆匆的纾解,仪容几乎没有乱,很快恢复如常,似乎那个低唤着“余矜”皱眉喘息发泄的不是他。
他去揭门上的搭裢,完全是做完便走的冷酷。李青仁还比不得一个在下等车厢的厕所边揽客的廉价**。他不甘心地冲上去抱住秦战的腰,脸贴在这个无情的军人背上,用力吸气。年轻男人的费洛蒙,秦战散发的气味既强大也熨贴。
秦战有些恼怒,方才的把戏本就刺激着他的自尊心,提醒着他求而不得的无能,他恨不得李青仁像缕水汽儿一样蒸发掉,连带着这桩可怜可笑的欲事一同消失。不料李青仁竟还得寸进尺。
他压低声音呵斥道:“够了!”
忍下那个“滚”字,却将李青仁撂开得站不稳脚。
李青仁用手梳了梳乱发:“我皆是为着少帅。少帅还是留下来的好。”
秦战回头冷笑了一声,手表上的时间越来越接近,车外已有村庄的痕迹:“你为何要留我?”那语气是暗藏机锋。
青仁不敢相信地退了半步:“少帅已知道了……”秦战原来晓得顾灵辙要做甚么,他为何不逃?
“少帅既知道了又何必再问?难道是怀疑青仁。”
“青仁一被卷进来就想着要将计就计,救少帅于水火。这颗心是永远向着少帅的。”他点着胸口剖白自己,表明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心。
秦战讽刺一句都是浪费时间,李青仁要帮他早就帮了,用得着现在来亡羊补牢。
“回了奉天去找管家领钱吧。”他抛下一句过去常对他说的话,开门便走。
李青仁赶上去,在他背后哽咽喊着,高细的小生嗓,非常悲凉一样:“少帅果真就这么狠心吗?”他是个泪水秧子,倒不是真想哭,是成长中习惯了如此去惹人同情。
秦战果然停下来,为了别的:“顾灵辙问起来你怎么说?”
既这么问,意在不要他如实回答,李青仁隐隐猜到,秦战要玩一出诈死。他原本也不可能对着顾灵辙说实话,“……自然是说少帅在包厢,睡下了。”谎称自己如实演出了顾少写的剧本。
“我这样帮您是要受多少风险的,难道一点好处都不能有吗?”李青仁咬着下唇,压住对他薄情寡义的恨。
“你还要什么。”早已看透了此人贪婪的本性,秦战语气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要少帅给我赎身。”他要个堂堂正正的户籍。
“不可能。”秦战不假思索。给一个戏子赎身,恶不能闻。
“是,少帅担心别人风言风语,少帅是天之骄子,不能为了我这条贱命坏了名声。”青仁颤着一把枯萎的嗓子,已不再伪装,“谁知道秦战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前怕狼后怕虎的呢?”
秦战并不介怀,他不会被这种言语所激怒:“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越平静,李青仁越是愤恨难平。
他讥笑他:“既是晓得就千万不要再和言家的公子哥儿厮混了呀,说出去多么难听,和一个插过女人又被男人插的残废……啊!”一把冰冷的枪猛地抵上了他的额头,这六寸黑铁可以让任何人闭嘴。
“再说一个字。”秦战动作迅疾,双目满是冰冷的杀意,用肯定的句式、引诱的口吻。似乎要给自己一个枪毙李青仁的借口。
李青仁有一点说中了,秦战是个身不由己的,步步走来多少周密慎重。
但他不是不能义无反顾,不计前程。他也可以为了旁人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他这样的人也可以的,只要是为了他的理想……和不真切的爱情。
这种执着,李青仁一辈子也求不到。
“少帅只是……不会为了‘我’铤而走险。”李青仁低垂头,几不可闻道。
秦战却早已走远,他放过了他,只留给他一个教训。这个教训这么刺骨的,像赤脚走北方大雪冰封的街道,城上三更,马滑霜浓,他摔冻出浑身的伤,不,比那还要残酷,那情形他也真切地走过的。
李青仁捡回条贱命,却不禁想,心死了和人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没读过书他搞不明白,言余矜或许能讲得头头是道吧。他为了别人的爱背诵过,一些有关生命意义的拗句,和那爱情本身一样,都是偷学不来的。
李青仁忽然癫似地咯咯笑起来,他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悲欢并不相通。他弄不懂秦言们的高尚,只觉得虚伪做作;他们也决不能理解李青仁心中的多少阴暗。
一颗腥气的鱼眼珠子,流落市道时,只能爆裂自己,迸溅出污浊的血白浆黏在那些穿光洁皮鞋的脚上。
这就是他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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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这两章我朋友提了问题出来,其实这部分情节完全是为了大局需要而推进的,设置它并不是为了感情,只是顺着就激发了二人的不同反应(他们始终要对一个转折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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