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在信上写了这段时日在草原上的一些琐事，之后又问候嘉弥和长孙晟。
嘉弥看完书信，点了灯烛将其焚烧。
阿耶虽然常出使突厥，但私底下与突厥人走得近，搞不好便会引火上身，这封信自然也不好留着。兴许突利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这般神秘兮兮送信给她的。
长孙无忌进来的时候，便瞧见她坐在案前，手里捻着燃了一半的书信。
“谁写信给你？”长孙无忌扬眉走进来，瞥了眼那上好的羊皮信封，若有所思，“只怕身份还不一般。”
嘉弥看见他也不避讳，将手里的书信扔进香炉，见长孙无忌在案前坐下，她道：“是突利王子，我在草原上认识的一位朋友。”
长孙无忌有些印象，心下了然：“送你狼牙的那个？”
嘉弥点头：“嗯，就是他。”
“阿兄怎么突然过来了？”嘉弥忽而问道。
经嘉弥一提醒，长孙无忌才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他笑道：“没什么大事，你这段日子足不出户，阿娘怕你闷坏了，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长孙无忌说着，指了指窗外：“雨过天晴，外面似乎还不错。”
嘉弥仔细想想，自打上回唐国公府落水之后，阿耶阿娘怕她着凉，禁止外出，的确有段日子没出去过了。
跟着瞧一眼外面的天色，嘉弥问：“去哪儿？”
长孙无忌拧眉思索一会儿，问：“要不然，叫上世民咱们三个赛马怎么样？”
唐国公府回来之后，长孙晟和高伊没提起过嘉弥和李世民的事，是以长孙无忌至今还不知道这个口头之约。
但嘉弥听到李世民的名字，却还是不自在了一下，她垂眸，眼睫颤了颤，正想着怎么推拒，忽而想到之前郑姝音来找她时说的事，一时提了兴致。
“阿兄，今儿个便算了，过几日便是中秋，听说今年中秋夜洛阳城有庙会，很是热闹，到时阿兄带我出去转转如何？”
说起这个，长孙无忌想了想，点头：“如此也好，洛阳城是有段日子没热闹过了，到时阿兄带你出去玩儿。”
没想到长孙无忌应得爽快，嘉弥很是兴奋，挽上他的胳膊笑：“谢谢阿兄！”
长孙无忌瞧她这般，打量片刻，指着她眉心：“有阴谋？”
“……”嘉弥皱眉，“阿兄说什么呢，我就是许久没出去了，有些期待，你竟这般想我！”
长孙无忌笑笑：“阿兄逗你玩儿的，你当什么真？”
嘉弥压下心虚，抿着唇不说话。
长孙无忌看着她，又问：“那今日我与世民赛马，你不去？”
嘉弥忙摇头：“我正给薛先生做护膝呢，中秋再跟阿兄出去不迟。”
“也行。”长孙无忌站起身来，索性不打搅她，自己骑马出去。
——
飒露紫不愧为不可多得的好马良驹，李世民骑着它与长孙无忌赛马，不多时长孙无忌便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策马出城，长孙无忌骑着逐风跑了好久，才终于在洛水之滨瞧见了李世民的身影。
马儿站在河边喝水，李世民绯衣长袍，静立于一棵金黄灿灿的银杏树下，落日余晖透过树的缝隙流泻而下，落下参差斑驳的影子。
洛河水澹，奔腾而过，一望无际，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李世民弯腰捡起脚下的石子，右臂使力掷入水中，溅起层层水花。听见马蹄声，他回头望过来，俊眉上扬，带着几分桀骜与得意：“辅机兄，你这回可又输了。”
长孙无忌苦笑着摇头，翻身下马，上前与他并排站在河边树下，负手而立，言语调侃：“一连几日不曾见你，我还当你忙着待在闺阁里做嫁衣呢。”
李世民微怔，睇他一眼，朗笑道：“订亲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我做什么嫁衣？若说的是你自己，倒可信些。”
“那你最近忙些什么，突然便没了消息，连日来也不曾去过我府上。不知道的，还当谁得罪你了。”
李世民望向眼前的汤汤落水，默了会儿，他道：“辅机兄，过段日子，我便要离开洛阳了。”
长孙无忌讶然了一瞬，偏头看他：“怎会这般突然？去哪里？”
李世民道：“也不算突然，我随阿耶来洛阳已近两年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过段日子我护送阿娘与阿姊回长安，阿姊与柴家兄长的婚期在明年春上，依着阿耶阿娘的意思，是在长安办婚事。”
“那李三娘子婚事结束之后，你还回洛阳吗？”长孙无忌问。
李世民想了想，摇头：“打算跟着我大哥在军营里历练几年，也是好的。”
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年纪虽轻，却胸有大志，向来不会被任何事所羁绊。如今见他有了打算，他点头：“也好，趁着年轻，多多历练，将来必会有所建树。”
李世民望向他，神情也难得认真：“你颇通文史，腹有诗书，日后咱们一文一武，都当有所作为。”
长孙无忌笑了笑，问他：“何时动身？”
“中秋之后吧，再晚些入了冬便不适合赶路了。”
说到中秋，长孙无忌想到嘉弥的话，忽而道：“今年中秋洛阳城有庙会，我答应了带嘉弥出去转转，你可要一起？”
自打唐国公府寿诞之后，李世民倒是许久没见过嘉弥了，此时听长孙无忌谈及她，他难免想到那日客房里听到的，父亲与长孙伯父的口头之约。
秋风吹起树上的银杏叶，盘旋落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惊起细微涟漪，圈圈蔓延，仿若激荡在心头。
他默了须臾，笑着颔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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