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之前我对自己的职业羞于启齿，这世道上恐怕最让人鄙夷看不起的就是靠皮肉买卖的女人了，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想起之前唐夜跟我的对话，他问我知道不知道什么叫英雄，英雄这个词像是极不符合现代，我当时以为他开玩笑，便笑着跟着他说，我心目中的英雄就是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五彩祥云……
唐夜笑我一点儿也没看起来那么坚强，然后顿了顿，很深沉的说：“被伤害后还能坚强的活下来，才是真正的英雄。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的，才是英雄。”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相比之下的脸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王小九走回床铺坐下去，她呵的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她这一声笑是什么意思，但我能感觉到她再看我时，眼眸里有之前没有过的情绪，是一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感觉。
之后她就没再为难我，把号房里的活儿都给了那个人贩子干。
这个人贩子着实也可怜，进来的几天没少被王小九折磨，不是用鬃毛扎最敏感的部位让人生不如死，就是让两个胖女人拿冷水把她的被子全部打湿，晚上睡觉都没被子盖，只能哆嗦着靠墙，墙和床铺都是凉的，这种睡不好觉又要夜以继日的干活儿，堪比酷刑。
那天之后我和苏雅在号房里的日子没之前那么难过，王小九只是偶尔会让我们俩跟着她们一起欺负新来的，因为第二个星期后有一个胖女人出去了，又进来了新人，无一例外，进来的时候这些人不但要给王小九意思意思，还要像伺候皇太后似的伺候王小九。
聊的多了我才知道，王小九的案子也一直没判下来，她的事不清不楚的估计也就这样了，一桩糊涂案件到最后受罪的只是无权无势的。
我倒是还好，在里边待了半个月左右时，没到周三下午读书时间我都会借几本书，又让梦月从外边买了日记本和笔，写写画画时间也就过的没那么难熬。
大概二十天左右的下午，忽然来了两个狱警，让我去吃饭。
“快点收拾一下。”这里的狱警的脸色比我们这些所谓的“犯人”还要难看，好像天底下人都欠他们钱似的。
出来前，王小九和苏雅说：“你有来路不小的朋友吧？这里边有接待厅，吃饭就是去接待厅的。”
有来路的朋友？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唐夜或者吉米，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但面上仍旧是淡淡地，转过头跟着狱警出了号房：“走吧。”
看守所是个神奇的地方，若非得要说它像什么，其实像学校，又像部队。
每天早上跑操，有阅读时间，统一管理，每个号房里的被子叠的都是部队的那种豆腐块，有棱有角。关键还像驻扎部队似的，有个能坐十几个人的会餐厅。
出了走廊，夕阳洒下来。
我眯了眯眼睛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有好久都没看到过夕阳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见会是什么时候。
推开双开的木门，我被狱警带着进了会餐厅，等我上了台阶跨过门槛，朝中央的圆桌看过去的瞬间，我原本吊着的心缓缓落地，弯了弯唇，看着坐在主位的李睿，我一点都不意外。
他比我预想中的，能沉得住气。
这么多天不见，他清睿的眼神比以前锐利许多，下巴上也有了青色的胡茬，些许沧桑，些许凛冽，些许的得意。
“麻烦了，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李睿扫我一眼，看向我身边的两个狱警。
他们带我过来估计是领导的意思，这些人眼尖的厉害，看过一眼李睿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普通人，眼睛都不眨的点点头说没问题，这会儿厨房已经开始做菜了，饭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副所长说了，让您有事就尽管招呼，我们兄弟俩在外边守着。有事您说话。”其中一个一脸巴结相，说完就给另外一个使眼色，俩人从会餐厅里退了出去，在外边把门关上。
偌大的会餐厅，只剩下我和李睿站在桌边。
脚下是厚重的红色地毯，正对着我的墙上挂着一副气吞山河图，看样子好像出于名家手笔，沉重的圆桌和纯木的枣红色椅子，莫名让这个房间里的我和他之间的气氛，也沉重许多。
“你就不想为自己说点什么吗？”半晌的沉默，李睿终于开口，半眯的眼眸里杀机重重。
我拉开其中一把椅子，坐下来后才抬头和他对视，弯唇噙着坦然的笑：“说什么？为自己辩解吗？还是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告诉你，杀人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眼睛眯的更细，宛若一条被刀子不经意划开的缝，让我想起了李水良，李水良发狠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这些天你在这里待的很滋润吧安红豆？还是我没让人伺候好你？”他迈开步子，拉开我旁边的椅子也坐下来。
他头发略长，刘海撒下来的时候能遮住小半边的眼睛，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像是撒着细碎阳光的泉水，只是多年之后的今天，细碎的阳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匝匝锋利玻璃。
把目光从他脸上撇开，我看着正对着我的气吞山河图，嘴角的笑意也缓缓散去：“你现在是霍家的乘龙快婿，想在这里找人伺候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有招尽管使出来就是，不用藏着掖着。”
我垂了垂眼眸，顺手拢去鬓角的碎发：“再说你又不是没做过心狠手辣的事，哦对了。”
我装作恍然大悟，伸手点了点：“我在里边碰到苏雅了。”
“你想说什么？”对于我碰到苏雅他似乎一点也不奇怪，眼眸深了深后，紧抿着唇盯着我。
“我不想说什么。”我笑的无比灿烂，然后收起笑容指了指头顶：“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亏心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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