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早些年除灭皇城时云家还道绝不居功自傲，拥权自重呢。这些年打压百家又是为何？”石惊寒道。
“灭了个白启南白容止还不够，还要来一场血洗盛京么？云长老是要吃遍天下啊。哦，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该叫云家主了呢。”石惊言笑吟吟道。
“云家从无家主，只有长老。云家也从无独大之心，何来打压一说？”云明澄不动声色道。
“得，这是不承认呗。你笛字号不理世事，闭门清修，可连基本的是非也分不清了么？你们家内事我不问，单就做大一事，白家之后，你们吞了多少小门小户？”石惊言掰着指头认真地数，“好多哟！数不过来呢！”她摊开手，笑意璀璨。
“又非无故吞并。若他们安分守己，我师父又怎会决定出手？”云风猎拧着眉，怒道，“休要在此处混淆视听！”她是向来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师父的。
云笛歪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剑长老云古清当然不会无故出手，正如当年宣称白启南勾结魔物，纠集百家讨伐，他如今也是打了各种各样的名号，轻易覆灭了那些弱小的仙门。
当然，也有不用打着假仁假义的旗号，绞尽脑汁地想花样的。
比如，北川齐氏。
“得了吧，齐晟倒是安分守己了，人家退居河东，都要与我盛京交壤了，你们还不是腆着老脸，收下了北川西南沃地么？我说，古有不越国为鄙，你们这样削尖脑袋爬进中原，好看么？”石惊寒道，“蜀中多好，呆那坑里专心修道多好。”
云风猎握紧了剑柄，怒目冲云明澄喊道：“云澈哥！这样你都忍！”
蜀中占据天险，地形颇似一大盆，祖上立业时就有人嘲笑为泥中之云，卧坑之龟，井底之蛙。这是耻辱，已成禁忌。石惊寒虽未明说，但那直接上数十八代狠骂的劲儿却全然感觉得到。
不止云风猎，那些静观其变的少年也已面有怒容，若云明澄一声令下，十几把利剑就会齐齐往她石家姐妹身上捅去，决不含糊。
“我们在谈柳庄主。”云明澄淡淡道。他不会忘了最初目的，寻回柳清酒，也是他们向白容止表示诚意的方式。“云家不想与石家起冲突，至少现在我们两方可以放下武器，好好谈谈。”
“好啊，你们离开，柳庄主跟我们走，这是我们的条件。”石惊寒道。
“你休想！”云风猎皱眉。莫名地，她就是不想让这两个女人有任何接触，带着这样的想法，让她对上两个女人的时候都急躁了些。
“那么免谈！”石惊寒与石惊言松开勾着的手指，海棠灼目，映着剑光如虹。
云明澄轻叹了一口气，在少年们剑光掩护下无声退走。云笛上前，浅笑道：“哥哥不必与她二人费口舌。你见她们向谁屈服过？”
云明澄揉了揉云笛的脑袋，回头望着一片云衣中罗裙交袂。
确实，哪怕石家对云家俯首，姿态也绝非一般仙门的奴颜媚骨。家主石铮然尚圆滑，石惊寒与石惊言却是少见的刚硬，只不过世人常将两身傲骨当做了绕指柔。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木屐轻叩声，像有人踩着青瓦砖墙徐徐走来。
其他人专心对战，毫无反应，却是云明澄立刻转过了头，只看见青天白日，云山纷乱远山长。那山上开着映山红，满山热烈地像是在燃烧。在那虚无的火光间，隐隐有一道花色的人影。
那人似是吹响什么哨子，几声短促的音飘来。那是鸟哨，养鸟人以此呼唤鸟兽归巢。
此处没有可以归巢的鸟，只有孤军奋战的石家姐妹。
云明澄一沉眉心，厉声道：“当心！”
“迟喽！”石惊言高高跃起，如同朱雀展翅，“我们可以走啦！”
石惊寒一手在剑芒上一抹，鲜血淋漓，血色滚落，溅在石板路之间，立即荡出血色波光，如同烧起一场燎原大火，血色笼罩着巷道房舍，将所有人困在其间。
但有一人不曾被困。
云笛一闪身，那血色在他身后合拢。若是有人注意，便会发现那光中藏着的怨气纷纷绕开云笛，像是恐惧这个爱笑的少年。云笛只踏了两步，就出了阵，就是因为没有邪灵敢阻拦他。
石家姐妹踩着飞剑放声道：“各位，怒不奉陪。”二人齐声，恍若一人。
不是“要走了”，而是“可以走了”。那么为什么之前不能走？
云明澄轻轻皱起眉。“她们将柳庄主转移了。”看似仓皇的退逃不过是掩人耳目，声东击西。
这阵不为杀生，只是以怨灵牵制，发动和设置都比缚阵要方便，只不过有些阴郁，破阵也要花一些功夫。
石家卜测，在一些人眼中便是巫蛊之术，现在竟真的堂而皇之地用起这些更阴损的招术了。云风猎眼神凛然，“学了还敢用，真不怕死！”
“知命卜天的人已知生，又何惧死。”云明澄道。他的笛上镌刻的符文金光乍现，逼退怨灵。他突然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心中一惊，云笛已不知所踪。
云笛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来去如鬼魅，所以他和重视人和协作的云家格格不入。
云风猎心大，青裾剑每次挥动都叫怨灵消退，专心破阵之下，除了云明澄，谁也没发现少了一个孤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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