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是虔诚的佛教徒，必须半夜到佛寺，才能赶上十二点之前的头香。
小时候的顾洛问她：“为什么要赶着第一个上香啊？”
“这是头香，笨。”
“那十二点零一秒上的香和十二点零二秒上的香难道就不同了吗？”
“...”
“佛祖也会在意头香吗？”
“大概不在意吧。”
“那为什么还要半夜来佛寺呢？好冷。”顾洛搓了搓手，冻得红彤彤，还下雪呢。
“心诚则灵，笨。”
后来网络上出现了一个词，“杠精”，顾母默默将儿子拉入了这个行列。
顾洋出生后，顾洛便不再形单影只。两兄弟组成反对三更半夜上山烧香拜佛行为这一形式主义。
天可怜见，这可是大年三十啊！
全家排排坐沙发，其乐融融乐春晚，看完之后拿着烟花偷偷在外面放——城里禁止燃放大型烟花爆竹，但过年是个例外，沿着江边闪着簌簌银光，伴随隐约“噼啪”声。
不闻见烟火味，哪叫过年呢？
顾洛抬眼看了下窦清一，说：“先跟你打个招呼啊，晚上十点多要出发去庙里拜菩萨。”
“过年拜菩萨？”
“恩，上头香。”
窦清一点了点头，到了顾洛家刷新了几百次对他的看法：没想到，顾洛，居然，还会，做饭。
一节藕去干净了皮，在一端开个盖子，将浸泡过的糯米灌入，而后用牙签封上小盖子。藕放入锅中，加入红糖与冰糖，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炖小半日后取出切片，撒上一把香喷喷的桂花。这便是糯米藕了。
“你怎么还会弄这个？”
顾洛冲他眨眨眼：“什么都会。”
顾洋闻着香，猫着腰进了厨房，伸出魔爪霍霍向桂花糯米藕，被顾洛一把打掉。
“晚上吃的！你先洗手。”切了两片递给顾洋。
顾洋接过，拿了筷子，手舞足蹈夸张道：“什么都会~赶紧娶回家！！”
“...人来疯，你尝尝？”
窦清一瞅他外在，实在不能于他内在联系起来。
“有没有毒啊？”
凑近闻闻，一股红糖的甜香叠加桂花味扑面而来。咬一口，糯米糯叽叽，藕香阵阵充盈唇齿之间。好像就是秋天坐在一颗老桂树下，拿一把竹扇子，徐徐的扇着风，眯着眼看看那落日余晖，人间美好如是耳。
“好吃吗？”顾洛期待的看着他。
“好吃!!”顾洋在门外大喊道。
“闭嘴！没问你！！....好吃吗？”
窦清一瞅他那期盼的神情，眼睛亮晶晶，不知怎的忽然联想到了第一次考了好成绩求夸奖抱抱举高高的小朋友。
不知怎么的，心也像那糯米，糯成了一摊。
“好吃。”
按窦清一的设想，顾洛应该露出羞涩的表情，委婉一笑。
哪知他一脸“恩，我就知道。”的本该如此。点了点头指挥窦清一去洗碗。
“藕是我煮，碗当然你洗。”
道理还是顾洛多。果然还是太年轻。
窦清一洗碗，顾洛把晚上要吃的菜切好，等顾父回来烧菜会方便点。
“我家都这样，没有什么活就该谁干。谁看到地上脏了就拖，碗脏了就洗，相互分担点。”
窦清一手顿了下，心想我也没有什么家庭生活可以分享，但什么都不说又怕顾洛尴尬，只得天降大锅给顾洋。
“那顾洋呢？”
“顾洋！你去拖地！”
人在家坐，锅从天降。顾洋吃的好好的，忽然头顶一口大黑锅，早上才拖过的地，中午又得拖？但反驳吧，说不定老哥又闹什么别的幺蛾子。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拖地去吧。
“得嘞！”
“你信佛吗？”
“啊？”
顾洛切换话题的速度就像坐过山车，刚才还上呢，现在就下了。
“我不信。”顾洛自问自答。
“那你还跟着去拜呐？”
“这叫家庭活动。”
窦清一想象顾洛从小就屁颠屁颠跟着顾母身后，拿着比他胳膊还大的香在那拜，不小心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你？”
脑后勺有个东西砸来，低头一看，是一片菜叶。
“你还砸我...幼稚。”窦清一摇了摇头，忽然说：“我听说过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不要。”
窦清一：..........
完全不按套路来的顾洛笑的前俯后仰。
窦清一不为所动，说：“不信佛，或者其他信仰，也许是幸运的一种表现。”
“为什么？”
“不知苦处，不信神佛。”
顾洛想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呢？”
“我也不信......我和你不一样。”
下半句话是，我知道信了没用，该苦还得苦。窦清一没说出来。
厨房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闻砧板与刀碰撞，碗与碗之间的脆响。
“那我也听说过一句话，你听不听？”
“愿闻其详。”
顾洛在窦清一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腹诽他，还文绉绉。
“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个人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星星。”
“是吗？”窦清一笑笑，“但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就是星星的错。”
顾洋把脑袋趴在门口听他们星星来星星去半天，心想这是在说什么呢，听不懂。
偷懒坐到电视前，正在播放偶像剧，男女主角深情相望，一句：“我爱你，没让你感觉到，是我不对。”
星星？！
忽然福至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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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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