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一天除夕，从窗下看过去，满目琳琅，遍地飘红。一大早越清就醒了，洗漱完掂着一本书下去。听到楚妈妈的声音：“写错了，您那是个什么字啊。”
居然在写对联，越清只好自己去厨房找饭，靠在灶台边留心观察。他自己的笔迹偏向正楷，是因为小时候被越呈逼着练了。毛笔字却实在嫌它拖拖拉拉，又是一派无聊的纯黑，还不如彩笔蜡笔颜色形状来得灵巧。
楚曦晨应该学过，拿笔的姿势都格外漂亮，楚曜在边上裁纸，裁一张他写一张，连个参照都没有，行云流水地从上到下，一气写完。那样子无端叫人心生好奇，想知道什么字能让他写得这么认真。
好像毛笔字也不那么招人嫌了，因为楚曦晨会写。
越清喝完一碗西米粥，倒了杯牛奶继续喝。
楚妈妈在教Mary写毛笔字，Mary案前压着一张楚曦晨的字，完全在照猫画虎，楚妈妈在边上教她先落哪笔，再点哪里。
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其他人，喝完牛奶外头传来汽车的声音，才知道Simon和越呈去买红纸了，店里买断了货，跑了很远才又买到了新的。
“买那么多红纸干什么，这又没有人结婚。”越清暗戳戳地隐喻，被越呈和楚曦晨一起瞪了一眼，不同的是，他爸是真愤怒，楚曦晨则不然。
楚妈妈把红纸剪开，对折好裁成正方形状，说：“剪点儿窗花，反正左右也是没事。以前小时候，我妈也喜欢教我们剪这个。”
林栗和Mary似乎很有兴趣，三个女人凑到一起，由楚妈妈当教师，学起了剪窗花。
少年们却不怎么感兴趣，纷纷散开，各做各的。楚曜和Simon去了外面散步，顺带看看唐人街的同学。越清和楚曦晨坐在沙发上休息，越清在看他带下来的教科书，楚曦晨则打开手机查看新消息。
班群一片热闹，大部分人都在发红包提前祝好，他算了算时差，又去看动态，看到林戚发了一张照片，青州也下了大雪，这张照片的角度是俯视，屋檐连绵，满眼都是白色。
楚曦晨点了颗心，又评论：“新年快乐，注意保暖。”
过了五分钟，收到林戚的回复：“新年快乐，永结同心。”
他脸有点红，放下手机。越清恰好翻页，抬眼扫到楚曦晨微红的脸，随口问：“笑什么呢？偷到糖了？”
“不是，你看朋友圈。”楚曦晨把手机给他看。
越清找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纳闷道：“怎么他跟你就说人话，这也奇了。”
“你怎么说话的，林戚多好啊。”楚曦晨伸手数着优点：“长得好看，又善良，乐于助人，除了成绩和脾气差点儿，人家几乎没有缺点。”
“你胳膊肘还带往外拐的？”越清伸手往楚曦晨嘴上一抹，说道：“欠收拾。”楚曦晨歇了气，他卖惨道：“从来也没听你夸夸我，夸别人倒张口就来，我也太惨了。”
“你又不经夸，一夸尾巴就翘上天了。再说，你自己靠脑补就可以一天被夸好多次，用不着我特意夸。”楚曦晨煞有其事地解释道。
越清愣了半天，把他拉过来：“我听着不对劲，什么叫靠脑补就被夸好多次，你这是拐弯抹角地骂我是不是？”
“没啊。”楚曦晨眨眨眼睛，一派无辜的样子。
“你最近可太嚣张了。”要不是因为腿上还打着石膏，越清早就把人弄到楼上收拾了，现在他只能钳制住楚曦晨的肩膀，很近地在他耳边说话，用语言给他点儿精神上的折磨。
楚曦晨耳尖红了，还是那么面皮薄，嘴硬道：“有吗？我觉得没有啊。”
越清笑了，属于没有恶意的嘲笑，他说：“别装傻，我说什么你都顶嘴，仗着我现在还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等我好了的。”
楚曦晨觉得后背像窜起一道电，刺得人麻麻酥酥的，他双耳和脖颈都红了，不知道脑袋里想到了什么。
越清又心猿意马了，慢慢地靠过去，快要贴上时，一道阴影从边上一蹿，直接扑到他们俩身上，打断了这截还算朦胧的暧昧。
“越生如……”越清简直想把这只遭瘟的狗给直接扔出去，扭脸看到楚曦晨低头摸他的狗，眼睫还抖着，他那口气又生不出来了。
他妈的，真是爱恨只在一瞬间。
楚曦晨摸了一会儿flower，瞥到越清还在那儿生闷气，他也觉得有点遗憾。正巧厨房里楚妈妈在喊，他扬声应了一句：“来了来了！”
他起身，越清只用余光瞥了一下，动都不动，楚曦晨却没去厨房，反倒走到他身前，越清抬头问：“怎么不……”衣领被楚曦晨一把揪住，唇上接着一甜，越清还没回过神，人已经匆匆忙忙跑远了。
flower也跟着跑过去，脚步声在地板上很沉闷，厨房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伴着水龙头流水的、刀刃切在砧板上的、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并，组成一首盛世太平的曲子。
越清被甜了一下，看一百页书都有动力。
W大啊，他心想，得往死里学。
除夕夜在外国也看电视节目，春节联欢晚会里载歌载舞，外头烟花早就开始放了，一声接着一声。一群人把包饺子的材料拿到客厅，围成一桌各自包各自的，楚妈妈教Mary塞硬币进去，说吃到的人下一整年都会有好运。Mary好奇道：“用美钞也可以吗？”这句话使众人都和善地哄笑起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楚曦晨竟然没觉得身在国外。
因为他的心太满。
形状各异的饺子一个个丢进沸腾的水里，十几分钟之后浮上来。楚曦晨给舀饺子，一个个盛好给端过去，楚妈妈一看就笑了，说：“这是谁包的，皮都没给捏紧，全散了，饺子都成片儿汤了。”
越清一举手，坦白从宽道：“阿姨，是我。”说着眯眼笑起来：“我想包个心形的，技术不好，没成功。”
楚曦晨拍了拍他的手，叫他注意点影响，越呈还坐在对面，又小声说：“华而不实。”
“华而不实？是又华又实。你个没良心的，不知道我饺子做给谁吃的？”越清可委屈了，撇嘴，转过头去和Simon聊天。聊着聊着，放在桌下的手被人轻轻一碰，接着握住。
他于是勾起唇角，为这隐秘又惹人喜欢的小小讨好。
越呈端起酒杯，里头只盛了一点儿度数很低的酒，他明天还要接着应酬，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头脑清醒，不能喝得太过。一口酒入喉，旁边的林栗拍拍他的肩膀，举杯说：“Cheers.”
他和林栗碰了杯，右边又被人一碰，一扭脸，竟然是楚曦晨的母亲。她长相清秀，气质间有种隐藏的凌厉，表面看上去却很温和，笑着说：“越先生，新年快乐。”
越呈于是也和她敬了一下，道：“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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