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夫人本是一时怒上心头, 才厉声喝止了孟晔。见他脸上诧异神情, 心下微感懊恼, 长叹一声，压了怒火, 好声好气地说道：“晔儿，饶是母妃也不能肯定这定光宫中全是自己人，人多眼杂你如何敢说出此等话来？宫中才该是处处小心谨慎之地，你分府出宫多年, 可是忘记了？”
孟晔心中虽有怨气，但见舒夫人适才发怒之状，此时也不敢多言, 低头应道：“孩儿知错。”
“我儿知晓便好。”舒夫人见他认错，心下一松，忙携着他坐下。
哪知舒夫人刚刚坐稳, 眼神一厉正要训斥宫婢将方才之事忘了干净, 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 便听孟晔说道：“母妃……只是孩儿真心放不下独守府中的翩翩, 若是母妃疼宠孩儿，还请派人递个信去。这不过小事一件，先不说父皇会否察觉，便是知晓了也无妨, 不过是家书一封。”
闻言, 舒夫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脸色微僵, 难以置信道：“家书一封？你便是要借此递信，也该递给你的两个次妃才是……”
借由书信传个消息也并不难，舒夫人其实也有办法。与府中报个平安并不过分，就算是圣上发现也不会发怒，只可能心中会略微不满而已。只是这信万万不可递给顾翩翩，而是要送给宁王府中的两位次妃，才勉强称得上是“家书”。而孟晔此前话中之意是直接给顾翩翩递信，舒夫人才断然拒绝，便是在书信中夹带几句，亦或是令次妃转交给顾翩翩也比这周全，只是舒夫人实在不想费这功夫。
“理应如此，可翩翩必定不快……”孟晔蹙眉答道，眼中满是不愿之意。
舒夫人倒抽一口冷气，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桌上饭食，她本来是想早膳过后再和孟晔好生谈谈，如今看来，不能等了，必须立刻让他了解到他们母子二人此时的境况。
她厉声命宫婢们守住自己的唇舌，挥手令他们退了下去。
“此事稍后再提。”舒夫人直视着孟晔不解的双眼，“晔儿，母妃昨日一早得了你的消息，才去书房中助阵。本以为李家不过是借和离之事迫你认错，谁曾料想到他们是真要铁了心和离。母妃虽也不喜那李澄菲，不知孝顺婆母，还善妒非常，可她身后杨李二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于你而言确是利大于弊啊。”
舒夫人如今是被圣上责骂点醒，回过味来了。她此前真的起过让孟晔休了李澄菲之念，可如今细想过后，实在是不妥至极。不如压榨干净李澄菲最后一丝价值，将晔儿推上高位，到时候还不是找个由头便能弃了。
孟晔乍一听舒夫人“劝和”之语，紧蹙着眉就要发怒，奈何舒夫人紧握着他的手，一双美目此时不含柔意，严厉地瞪视着他，迫使他听完了舒夫人的话。
“晔儿，你想想看。若是休了李澄菲，可是将文臣的相府，武将的正国公府一同弃了去啊。若无这两者相帮，你将来的路必定坎坷不易。”舒夫人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向上指了指，嗓音压低了一些，“等你坐上那个位子，如何处置李杨二家还不是由你么？”
舒夫人一席话令孟晔犹豫了，他本想直接打断母妃的话，拒绝母妃的提议，可不知怎么想起了昨日李澄菲面对他的冰冷神色，略一犹疑，舒夫人已将利弊给他掰扯明白了。只是心中怨愤难平，不由咬牙说道：“只是杨李二家着实过分，今日儿子身上还疼痛不已，若是不和离，岂不是令他们更加嚣张！”
舒夫人如何不知孟晔心中已软了下来，连忙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凡事要多加忍耐。待到事成之日，何愁报不了此时仇恨？再者，临差一步就要踏上山顶却生生跌落的滋味，可是比在平地摔跤不好受多了。”
“……母妃说的是。”孟晔被舒夫人说服了，甚至在设想过后心生快意，可他又想起了顾翩翩，略微犹豫地说道，“只是翩翩必定不快……而且那毒妇说不准还会暗害翩翩，或是祸害我府中子嗣！”
舒夫人听他只在乎顾翩翩心情，心中甚是无奈，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耽于美色。不过好在每个都上心不久，此番顾翩翩日子虽长了些，但估摸着也过不了多少时日了。于是便哄道：“你且放心，待此间事了，母妃便赐几个可信人手保护你的爱姬，定不叫李澄菲再得了手。你且哄哄你的翩翩，若她真心悦你，那就该理解你，帮扶你，待到你成了大事，赏她位分不就好了。”
舒夫人只想着顾翩翩得宠不了多久，便是宠爱不休，也不过是个舞姬出身的贱妾，赐个九嫔之末也是莫大的福分了，哪里想得到孟晔属意的皇后是谁。
她心中对顾翩翩的身份鄙夷不已，面上却仍是笑道：“待你父皇召你之时，你且忍上一忍，假意反省一下自身过错，给李杨二家赔个不是，日后算账不晚。先把和离之事按下再说。”
孟晔沉思半晌，终是点头应了。舒夫人自是欢喜不已。
早膳又新上一席，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地一同用膳，再不见此前郁气。
也不知该说母子二人乐观还是自负，如何能认得一切由他们想如何便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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