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扎眼,他重新低下头,蜷进洞里,手有些抖,他举了什么眯着眼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复而又低下头去。肩肘到脊背的痛感在某天消失了,再无多余的叫嚣,心满意足。
直到随着云雀叫声,冷风灌进来,骤然掀起那人的发梢,日光乍泄,反射到玉笄一端寒光凛凛。
日头晒了进来,静静照着那个灰蒙蒙蜷缩着的人。
苏稹在个獾洞躺了三天,时而太久忘了眨巴眼,猛得一闭眼便直疼得丝丝抽凉气。
三天后他巴着地拽着草根探出身,化形直身时只觉一阵换天动地,那对招子报废一般,眉骨连着脑仁的那条筋一跳一跳地扯得疼,如被虫蛀。
苏稹乍撒着手好歹没摔得太难看,坐在地上又是个薄雾到晌午,大日头悬着想了个明白。
陈年旧梦罢了。
然后抬袖囫囵了一把脸,踉跄着折腾起来,头重脚轻下了山去。
着实是肚里没食,走没两步便停了,他拿指骨抵着眉尖,靠着棵树虚莫只眼往四周看,野鸡山兔不求,至少给个雀儿塞牙也是好的。
他四下一拨拉,恰好看到树底下窝着只粗厚的瓦罐子,拿脚尖踢开了盖,里面正叠着几个饼子并几块干肉。
他苏稹就算饿了个眼冒金星,也还没瞎了眼认不出那罐身纹路,登时落下了脸,一脚给踩了个瓦碎食烂。
真当他苏世爻是阿物畜生,揣着手拿块肉就能牵着遛?
想了便更气,原本想得明白的旧事新仇又一起上了心口,一气他便又要心口郁结,郁完肚子更是饿得擂鼓,他强压了压,正欲走。就听一声亢奋至极的大喝:
“妖怪哪里走!”
苏稹虚着眼费劲一看,是个啷当了一身法器的道士,头着个分不清绛靛颜色的纶巾,正拿着把桃木剑瞪他。
原来这卫道士早些年是个挑夫,给扶风山挑过几担柴火,一来二去偷学了几招,藏了把符便埋头练功去了。只是活了得身子埋进了土里半截也没逮着过什么穷凶恶极的妖怪,顶多度化度化几只游鬼。
听说这岚山前两天出了个九尾狐妖,许多人都见着了,只喊骇人得紧,四处求和尚道士来除妖做法事。
四面三三两两的人听了,不管练过什么本事有点 什么拳脚,赶大集似的往岚山赶,都想降了那个妖回去邀功颂德。
这卫道士眼看着苏稹从獾洞里出身后化了人形,只是不知他道行深浅是妖是魔,便悄默声跟了半路,直见了日头高悬,阳气大盛才摩拳擦掌跳出来要拿他一拿。
“凭你?”苏稹睨了他一眼,又转头阖眼,有几年道行的模样,只是功利攻心,放何为剑。
那道士怪喝一声,凭空掏出瓷瓶符水,直直向他洒来,苏稹撇过头,轻巧闪了过去。
他摆摆手表示没空,却被两道燃起的符咒挡了去路,苏稹理也不理,像往时一般抬手一挥。
继而就被狠狠燎了一下。
苏稹不可置信地把手举到眼前看,而后瞬间被几道法相划伤,应声倒地。
故他如今,就是个下等妖罢了。
还做什么上世祥瑞,夹着尾巴跑路都不及。他被打回狐身倒装进个闷气的乾坤袋时没少折腾,强召了几十次逆尧无果,腕上契寥寥几条鬼糸,连搬个石头的力气恐都没。
他无可奈何,想骇人就骇人吧,遂沉声一吼“孟九溟!”
别说天雷,连个风都没起,他也不知何处不妥,想三日前那一嗓子可还管用着呢。
正瞎折腾,眼前光一晃眼,就被头朝下倒出了那乾坤袋,撞了个头晕眼花。
继而就被提着颈子悬了半空中,哄闹的一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口沫横飞,苏稹狐身就是半个瞎子,只单边瞅了个小孩嘬着手歪头看他,狼狈地咧嘴冲他笑。
还没笑半截,被猛一摔至桌角,额角狠狠一磕,身一重回原型,手脚被猛缚紧,勒得目可见得开始充血发紫。
众人惊叫后退,哄吵指点,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符竟直强塞进了口中,只灼得他哑哑狂咳却再发不出声。
“妖怪怕啥!怕就怕我这太上老君御赐仙桃枝!”那逮了他的卫道士口若悬河。
接着尖长的个什么枝子就抵在了他腹间,他惊愕间,只觉那曾被穿透的一处被锥入,皮肉撕裂,直入肺脏,期间如被恶火烧灼一般痛不自抑。
苏稹惊恐万状,顾不得发不出声响呜咽拼死抵抗起来。
那血红洇了出来,随两肋间伸出至半臂长的桃枝慢缓淌下,触目心惊。
他蜷缩在地剧烈喘息,才觉凡身原会承过往数倍痛楚不止,汗涔涔却僵着身再不敢动。
“这妖作恶多端,祸害人事,今儿贫道替黎民行道。”
他说罢,一把扽起他手上的捆妖绳往外拖去,那腹创上的枝子在土坷地面上擦过,又旋进皮肉三分,几乎痛至晕厥。
苏稹被拖至村碑下,用个废铁链子拴在了碑上,他混沌看那碑上的字:粮忻村,着是眼熟。
“诛妖是长修行长寿的事,若有大功德,就能上天作神仙去咧!”
那道士说罢将个灼起的火折子递予一旁个黑黝黝的村妇,“来,来,诛妖来!”她摆摆手憨笑说不,一旁却钻出来个毛头小子,“我来!”
说罢抢过那火折子,直砸中了苏稹的手腕,在袍上落了个浅浅烧痕。“我能长生不老哩!”他说罢眉开眼笑捡起个土石块,又狠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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